红娃

作者: 张军锋2018年03月19日来源: 商洛日报原创散文

红娃把巧珍拥在羊圈墙头上,打算在晌午的日头底下干点新鲜事。

五月的风,暖洋洋从田野里舒缓而过,新麦苗子的嫩香气息,也从山梁那边的麦地里悄悄滚过来,若有若无,弥漫了整个院场。

阳光晒得红娃亮光光的脑袋有点痒,他贪婪地吮吸着新鲜麦子的味道,恍惚间,意醉神迷在秋后新麦面喧腾腾的大白馍馍里了。我要吃馍。红娃给他的女人巧珍说,说着就开始解巧珍胸前的蓝扣子。槐林里,黑狗突然一阵狂吠。巧珍嗔笑着打脱自家男人肆意游走的瘦手,你这鬼红娃……

林岔沟原本没有羊,一只也没有。自从红娃出山去上海打工的那年,才有了羊。

从大楼外墙脚手架上下来,红娃突然很想自家女人,按捺不住,就打电话给巧珍。他说,珍啊,想你太哩。巧珍银铃似的笑,幸福的挤满了红娃的旧手机。羊说,咩,咩咩。啥情况!?红娃脑门里瞬间上演了一部肥皂剧。

红娃决定回家看看。夕阳,在红娃离开工地的那天傍晚红遍了黄浦江。搭车撵船,公交车刚上洋浦大桥,窗外就掠过一架大飞机,慢悠悠在红娃焦躁不安的小眼睛里飞着,得意洋洋。包张狂,等着吧,等哥挣够钱也坐你娃一回,有啥了不起。上海滩即将落幕的太阳,在这时候刺花了红娃的小眼睛,揉着,揉着,红娃的心就酸了……

摸了摸心口上攒了大半年的一沓钞票,红娃长长叹了一口气,怕是再难见到大上海喽,看一眼,少一眼吧。

红娃的老屋,在林岔沟半山峁上。一大片野生槐树林遮蔽了大半个院子,娘手里翻盖过的土坯房,在晚春的阳光下泛着洋芋皮儿的土黄。林岔沟今年的风,陌生的让红娃有些措手不及,这个从小就在黄土地里熬苦长大的山里汉子,把根牢牢扎进了汝河岸边那些黑石头里,漂泊,一直都是他与生俱来的本性。

一进沟口,大老远,红娃就瞄见巧珍在塌了半截子的院墙边跟一个生人说话。很亲热的样子,啊呀呀,居然还搂在一起!红娃咯噔了一路的心,一下子就变成了拳头蹦出了喉咙眼儿。狗日的等着!满头大汗兔奔而入自家土院子的那一刻,红娃其实已经做好了干一件大事情的准备!啊呀,你这鬼咋回来啦!巧珍惊

喜的大眼睛里,泪花花一下子就连成了一条白线线。也不打个电话,你是想日塌人哩,巧珍说,说的时候腔子一颤一颤,好多要说给自家男人的话,挣断眼窝里的白线线,洒落了一地。

这是小敏,包咱家的扶贫干部,巧珍憋着几万个对红娃的幽怨说……

五月槐花,在八九点钟的太阳坡坡上香香甜甜钻进小敏心里。我哥回来了,大喜事啊!中午咱蒸槐花闷饭吧,嫂子。小敏边说边拎起石碾盘上的柳条篮子,亲亲热热的搂过巧珍。嫂子,包哭啦,叫人心疼哩,小敏又说。红娃不敢说话了,羞愧之心暗暗扇了自己几百个耳光。帮着捋槐花的那阵儿,偷偷瞄了一眼小敏,这么亲的城里小女子,钻山越岭来帮我挣钱富家,委屈人家啦……

小敏带来的羊羔子,是县扶贫局从外地引进的波尔多山羊。健壮,少病,耐寒,不择食,长的快,销路广。红娃家的六只小羊羔不几年就长成了一群。沟里水草丰美,气候宜人,特别适合小羊生长。红娃跟巧珍满山架岭放羊的时候,老喜欢唱一支从电视里学来的陕北民歌——阿宝唱的那支。可是红娃总也唱不好,像老吼山。

林岔沟的乡党们都说,这小两口子发啦。后来,再也没见过红娃两口子嚷仗打锤。倒是家家户户都砌起来了宽敞的羊圈,新房子,也一幢接一幢的盖在沟口汝河岸边。

林岔沟的人都说,汝河的水土好哩,养人,养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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