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回老家

正月离开老家到现在时间并不长，但我很思念老家，几回回梦里相见。清明节放假，我迫不及待地赶回老家。

清明时节的老家是混合着发青的树芽子和淡淡青草味的老家。樱桃、叉八果、嫩韮、小蒜、椿芽是这个时节老家的特殊元素。

走进大长沟口，山上的树木开始发青，大多是橡子树，芽苞刚刚展开，杨树的叶儿还是红褐色的，像小猫娃的耳朵，有灌木枝子斜伸到路旁，是连翘和野杨桃的枝子，细看，还有我久违的叉八果，绿莹莹的，如一颗颗绿宝石，再过半个月，就会变成一树的红玛瑙，摘一颗放进嘴里，甜蜜蜜。今春雨水足，路边二荒地里的小蒜长尺把高了，粗壮壮的，不一会儿就能扯一大把。地头的韭菜也长出来了，叶子宽宽的，厚敦敦的，好可人。

房前，父亲点的丝瓜，南瓜，黄瓜，葫芦都长一尺高了，探头探脑地往架上爬，爪爪把瓜架子抓的牢牢的，使劲攀呢。屋后的菜园里茄子、辣子、洋柿子一行一行的，地里被父亲弄的清清亮亮，真如人们说的“茄子一行，辣子一行”。地边长着一株茴香，几棵藿香，也都出土了，老远就闻到淡淡的香，这是母亲做饭的绿色香料。

屋后还有父亲的一片果园，梨子、桃子、杏子的花儿正开，父亲养的蜜蜂正在上面嗡嗡地闹着。今年的樱桃结的真繁，现在只有包谷籽儿大，绿绿的，好诱人。

年轻人都在山外创业，很少回来，但门口的猫娃，狗娃，鸡娃，哪一只是谁家的，都能认得。也许这些小动物们也能认得我，见我也不躲，淡定得很。山里人少，我们回来了，它门也能热闹些吧。山上的树越来越多，越长越高越密，水越来越清，但人却越来越少了。

傍晚，母亲为我们做饭。看到房子上升起的炊烟，好亲切。在城市里，人们也一日三餐啊，怎么见不到炊烟呢？这就是城市和乡村的区别吧。母亲为我们弄了一桌饭，把外面回来的都请来了，西安的，河南的，渭南的，商州的，商南的，大家都回来了，走得再远，事情弄得再大，也不能忘了老祖先。

天黑了，屋里有点冷，父亲为我们生了一盆木炭火。我们吃了几口菜，不一会儿，火盆上的包谷酒就煨热了，酒壶的热气冒出来，满屋子的酒香。我们海阔天空的聊，吃的是腊肉，土鸡蛋，香椿芽，水芹菜，拳芽，油渣馍，酸菜面。特别是吃一口腊肉，呡一口煨热的包谷酒最惬意了，山里寒，喝高度数包谷酒正好，人人半斤很轻松，大家都是门口人，划拳猜宝，谁不妨谁，输了，端起就喝。我们喝着，聊着，谈商机，谈投资，谈门口的建设，说以前的往事，话我们的家长里短……母亲不上桌，靠在墙边的木梯上笑眯眯的望着我们。小狗乐乐在屋里撒着欢儿，在桌子底下找我们丢下的菜，馍渣儿，在我们腿上蹭痒痒，猫娃也精神得很，不瞌睡，也懒得去捉老鼠，蹲子木梯档上，听我们说话。

晚上，我和从外面回来的弟弟睡一张床，我们海阔天空的聊，从东海扯到南海，扯到反导系统，扯到反腐，股票，又扯到各自的单位，还有我们小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睡吧，不一会儿都睡了，不知道谁先睡着。

山里睡觉很踏实，早上不是闹钟叫醒的，是鸡笼的鸡打鸣，福才叔的牛铃声，以及屋后竹园的百灵子把我叫醒的。外面下着小雨，丝线一般，扬起脸才能感受得到，空气湿漉漉的，我一出门就看到两只斑鸠和我家的鸡在一起边玩边啄包谷。到水池边接一缸子山泉水刷牙，刷着，抬头发现水池边的紫荆树上，一只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向上爬，爬到树丫，停了，用头上的角触触树上的嫩叶儿，去喝叶子上的露水。饭早已好了，是大铁锅熬的稠糊汤，小蒜炒酸菜，去年的泡辣子，腌蒜瓣，辣子酱，久违的味道。

吃了饭，就到喝早茶的时间了。山里人讲究喝早茶，不喝，上山干活没劲，邻居安子叔拿来好茶，是自己种的，自己炒的毛尖茶，黄绿透亮的汤，淡淡的清香，呷一口，沁人心脾。庄子外的坡根根上，到处插着淡紫色的清明吊，都是庄子里亲近过我们的老人，小时候，我吃过他们家的饭，睡过他们家的床，想着过去，想着故去那些老人的音容笑貌，让人涌起淡淡的伤感。雨一直下，思绪漫无边际，犹如这山山洼洼丛生的春草……

我要走了，母亲说，昨天才回来，就走呀，我说山里清净闲适，呆着好，可外面事情多呀。母亲不言语，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又收拾了很多我爱吃的让我拿上。

走到沟口，抬眼看到沟口阳坡上爷爷的坟，爷爷去世二十四年了，坟上的十几颗柏树已长小碗粗了，在山坡上形成一丛绿，依稀看到坟上的清明吊，看着，想起爷爷对我们的好。小时候，在这样的春光里，爷爷常背着我在庄子里游荡，串门，后来，爷爷背着弟弟，拉着我在庄子里游。走着，想着，喉咙里硬硬的，鼻子酸酸了，眼睛涩了，泪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