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母亲对坐

作者: 邹小芳2018年03月27日来源: 商洛日报亲情散文

阳光,正落在窗台。屋内,温暖如春。

母亲坐在沙发上,我坐在母亲的对面,中间隔着一张茶几。

母亲不语,我亦无语。

母亲纳鞋底儿,我就看着母亲。她用顶针将针顶过厚厚的鞋底,再用针钳子夹住针尖将它拔出,然后拉着针眼后的麻绳不停地抽,抽一截刺啦一声响,我就听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像清柔的风划过枝梢,像细碎的浪花拍打着沙滩,一阵阵,一波波,静下去,又涌上来,直到一个小小的细密的针脚牢牢地固定在鞋底儿上,母亲才长长的嘘一口气。母亲很专注,我就不打扰她。我看她抬起头看我,我说:“,现在都穿皮鞋了,您做布鞋谁穿呀?”母亲说,你们工作累,外出不穿,回家了穿着养养脚,舒适。”我说:“妈,您看这针脚扭扭歪歪的,我给您买一副老花镜吧!”母亲说:“那东西我带着就晕,针脚不好看了,穿着结实就行。”我就不说话了,静静地看母亲纳鞋底儿。

母亲来我家好几天了。从迁居关中后,这是母亲第一次坐车来我工作的小城。要不是这段时间女儿上下幼儿园无人接送,母亲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来的。她总说不习惯,还说不想扰乱我们的小家庭生活。老人的麻烦事毕竟多些,我懂母亲的顾虑。

午饭时间,母亲坐在椅子上,我坐在她对面,中间隔着一张餐桌。

盘子里有酱豆腊肉、大炒、小炒、炸饺饺。地道的家乡菜,小时嘴馋的。食材是母亲来时带的,菜是母亲亲自下厨做的。刚端上桌的饭菜,氤氲在一片热气里,发出甜甜蜜蜜的味道,很容易诱发人的食欲。我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一种久违的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萦绕,愈来愈浓,不像是吃进去的,像是从心底漫溢而来的味道。我抬头,母亲正看我。我说:“妈,您咋不吃哩?”母亲说,我看你吃,跟小时候那样。”母亲就这样很仔细地捕捉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像是要努力记下的样子。她小心地问我每种菜的味道怎么样,我说:“跟小时候一样,味儿一点都没变!”母亲就笑了,满脸纵横交错褶子挤在一起,就绽放出了一朵朵花儿,那是我见过这个世上开得最美的花儿。

晚上,母亲靠在床头,我偎在床尾。我们脚对着脚。我说:“妈,您的脚粗糙得跟干皮似的,我用擦脸油给你润润吧。”母亲说:“人老了,都这样,胡折腾啥哩!”我鼻子一酸,但还是极力咽回眼泪,我怕母亲看见。母亲一边摸着我的脚,一边跟我叙说着家常话。母亲是真老了,特别爱念旧。她从自己童年说到我的童年,家乡人,家乡事,过电影似的,一些场景,一些细节,我都听过很多遍的,但她似乎不曾记得自己说过的,反复地絮叨,并且叮嘱我不能忘记!我说:“妈,这些我听您说过了,而且真的记下了!”母亲不相信似的看着我。为了安慰母亲,我就打开空间,读我写的文章给她听,《二姐》《四奶》……母亲听得很投入,时不时地用袖子擦拭眼泪……

夜深了。我说:“妈,不早了,睡。”母亲说“我老了,瞌睡少,再陪我坐坐。”我说:“那就再坐坐吧。”

这一天,我从母亲的身后,走到母亲的身前,与她相对而坐。

或闲话家常,或不言不语,一切都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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