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作者: 文寒2018年03月30日来源: 商洛日报亲情散文

母亲说,母亲在不到十岁,我的外公就去世了,母亲便随寡外婆在舅家生活,我的舅父在那时是一个很有开拓的创业者,第一个在我们方圆几百里地创办利用水来磨面(俗称水磨坊),再引进压面机压面条,至今还有人称洋面条,即现在说的一条龙服务。母亲当时因年龄小个子矮,便用小板凳垫脚而经营压面条挣钱。母亲自此养成了超人的吃苦耐劳的习惯及坚韧的求生存能力。母亲的言传身教,我们的耳濡目染,吃苦耐劳、勤劳善良便传承到我们姊妹几个。

我的家居住在当地集镇的一个十字路口,父母的朴实厚道,所以在我的家门口一天到晚乃至深夜,有时就连下雨天、吃饭时也不例外聚集着好多人,我们家的板凳、小椅子不够坐,母亲就在门口放着好多个从河里捡的有棱有角的大点石头,冬天母亲就把在秋天收稻谷时,利用休息时编的稻草墩拿来放在石头上,这几个石头都被磨得光溜溜的发亮。大家不约而同地对我们家门口有个雅号“这里是新闻发布中心”。母亲去世了,我们也未在那住,房子租出去了,记得母亲的人又不约而同的发出:“这个老婆一去世,这个新闻发布中心台就撤了”。

母亲有着天赐的强健高大身材,在集体农村挣工分的年代,母亲为了养育子女拼命多挣工分,有时干比男的还苦、还累、还脏的活,像农村秋季收稻谷,从水田地里一抱一抱的抱稻谷,这是一般男的都不干,也干不了的活,却成了母亲的专利,年复一年由母亲等人来干。因为稻田水地,有些脚一踩进去陷上尺深,脚腿半天都拔不出来,这种活每天比男劳力多给2分工,母亲从收稻谷开始至结束,每天如此。回家后还给我们做饭,月亮下洗,油灯下缝补,所以我们子妹几个童年衣服比同龄的娃看起来要干净、整洁。

五十年代末,我们的家乡交通还很不方便。听母亲同龄人说,我们这儿粮仓要调一部分到离这儿约100里路通车的地方,然后运走。政府便将粮数分到每户,各家自己想办法完成。那时我已记事,父亲当时在外县修公路,我们还小,家里又没钱请人,母亲便不等凌晨就一个人起来,背着分的任务粮送到指定的地方,当晚鸡都叫了,母亲才拖着疲惫、饥饿和像铅灌满了的双腿返回到家。被我喊醒的几个妹子瞅着母亲,母亲一个个从头摸到脚,又仔细、端祥的看了又看,亲了又亲我们子妹几个,累得都做不了饭,从水桶里盛了碗冷水一喝,便和衣睡在我们子妹旁边。母亲自此有了“飞毛腿”“拼命三郎”之称,可他们哪里知道:这个“飞毛腿”“拼命三郎”是母亲操心、惦念家中年幼的子女而豁出去的命,

在自然灾害的那几年,母亲为了我们家,她除了抓紧在队里挣工分还利用队里给每个妇女一月的几天休息之机,有时偷偷地将我们地方特产背到西安,换回城里人的旧衣服、生活用品,然后背到山沟地广的地方换粮食,解决我们家缺吃少穿的饥苦。在家里母亲有时因添客饭少,母亲总是说自己“不爱吃”或“已吃饱”,等我们长大且有了孩子,才懂得母亲那时的“不喜爱”“已吃饱”的真正原因。母亲的勤劳节俭,所以才有了我们子妹那时健康成长的童年和现在强健的身体。

母亲虽不识字,可对小儿科疾病肯学习钻研,并有自己独特的治疗方法。就像母亲患病期间有些人可能是不知道母亲有病,或是出于救子心切,还到医院或我们家中请母亲为他们孩子治病,母亲用有气无力的双手推拿和微弱、断续声息,叮嘱在医院药房捡那几种药,给他们娃服用,而且从不收取分文费用。母亲一生救过多少生病的儿童,她的回答“不知道”。但从病人及家属的感恩,及去世后人们的吊唁中可知母亲的为人。母亲生前,有一个女子毕业工作后,第一件事是用她的第一个月工资,给我的母亲买了好多东西,专程来我们家感谢母亲对她的救命之恩。母亲当时还很诧异,后经那女子提起往事是其母告知,母亲才慢慢回忆起来救治那女子经过,母亲自语道“二十多年了”。那女子的回答“就是二十多年前。不是你救我,我的骨头早都烂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

记得母亲因食道癌不能进食,仅凭药物和滋补剂延续她的生命时,恰逢春节,亲戚朋友来看她,因母亲多日不进食,她的思食欲望是非常强烈和痛苦的,我们不想在家招待,那怕吃点便饭,可母亲见状理解我们却说“你们不要到外边去吃饭,就在我跟前,我这几天不想吃啥,我跟前又有炉子暖和,你们在一块还有我热闹……”还叮嘱我们多弄几个菜。因这些人也想在母亲跟前多陪伴一会儿。母亲见我们吃饭,脸一侧,装做睡着,不时还发出鼾声。听说癌症晚期病人都疼痛难忍,用镇定麻醉剂都难以凑效,而我的母亲到去世,从未见她发出一声疼痛呻吟,临终前还清醒地用微弱、断续、奄奄一息的气息,询问她的每一个子女。我们一家人至今都不明白,是母亲超人的坚强、克制、忍耐,还是苍天怜惜勤劳、善良、节俭、爱惜粮食的母亲却被饿死的不公,故破例不忍再让母亲承受疼痛的折磨,让其安祥离去。

母亲去世后,前来吊唁的不光有亲戚朋友,还有她的同龄人和许多我们都不认识的人,为她彻夜守灵、陪坐、上香、下跪。落葬的那天晴朗的天空刹时阴沉了脸并飘起了花,随着送葬人的缓慢速度,哀悼送行;街道上几乎挤满了人,有的扶着灵柩,随着抬灵柩的一脚挨一脚极缓慢的脚步,慢慢地陪送到墓地至安葬落土。

这就是一个极平凡、极普通、却人勤劳、善良的农村妇女——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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