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看电影的日子

作者: 聂学祥2018年04月20日来源: 商洛日报原创散文

昨晚路过市中心广场,看到广场一角播放电影,不由想起幼时在农村看电影的日子。

六七十年代的商洛农村物质匮乏、文化单调。通常结婚、生子、建新房或老人过世三周年纪念,主事人家会破费二三十元请乡放映队演场电影庆贺。电影大多在村打麦场放映,银幕绷在麦场边两棵大之间,三四十米外放张八仙桌,放映机如自行车颠倒一般支上桌子,就是一个露天电影院。

听说谁家要过事,孩子们赶紧打听演不演电影。一旦确定演电影,大伙儿口口相传,十里八村都知道了。天擦黑,就往演电影的村子赶。总以为自己到的早,岂不知银幕前已挤满了人,中心区域摆放着本村人的高凳子、低椅子。占居不到有利位置的外村人,只好从周边找制高点,或站碌碡、上磨盘,或用石头、砖块垫脚,小孩子会被大人架在脖子上。年轻胆大的或坐柴堆麦垛、或爬树上墙,当然少不了主人的责骂。骂的说:“把你张的没领了,还上树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被骂的回:“你明儿到我村看电影,我早早给你拿板凳占地方。”实在找不到合适地方的,就转到银幕背后看,那时的电影没有对话字幕,不觉得有正反面之分,照样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是散热不足还是其它原因,电影时常断带。总在看得起劲时,银幕一片白。放映员慢腾腾地拧亮灯泡,不紧不慢地粘接胶片。人们向放映员行注目礼,盼望他动作快点、再快点。因为时常断带,电影大多七零八落、不很完整且重复放映。即便如此,人们仍百看不厌。农活再累,十天半月看场电影,瞬间就恢复了精力。记得每逢演电影,麦场角落总有放一矮桌、点一油灯、拿一纸筒(提前称重,盛满为一两),买咸瓜子的外乡人。软磨硬泡向大人要一毛钱,买一两瓜子装进裤兜,捏一小把给要好的伙伴,贪婪地吮吸着每一粒瓜子,一眼不眨地盯着银幕,是孩子们最惬意的享受。

电影以枪战、武打居多,如《英雄儿女》《上甘岭》《铁道游击队》《地道战》《鸡毛信》《少林寺》《精武门》等。大家交流观后感主要问“打的凶不”“谁赢啦”。也有部分生活片、爱情片,如《双喜临门》《锦上添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等,但每到“关键处”,放映员总伸手挡住镜头,看着银幕上的大黑手印,大家口哨声、嘘声一片。小时候最纠结的是电影里男一号正与敌人打斗,怎么忽然变成了男二号,后来才知道是镜头在切换不同场景。

皎洁的月光下,蜿蜒的山路上,人们三三两两、匆匆忙忙去看电影,孩子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跟跑着,路过每个村庄,总引来一片狗叫,有捣蛋的扔块石头过去,狗吠更急更高。月朗星稀,看罢电影的人们聊着精彩情节往回走,谝得正高兴,猛然发现孩子掉队了,又折回去找孩子;有一两个落在后面的,不是占地方时挤丢了一只鞋,就是走得急崴了脚……这样的情景,总隔三差五出现。

女人们不赶夜路去外村看电影,大多在家纳鞋垫或摸黑剥包谷棒子等男人、孩子回家。听到村口狗叫,就溜下坑拉开门栓。年纪小、跑不动的小孩子,迷迷糊糊醒过来,缠着要听电影情节,大孩子添油加醋讲得手舞足蹈,欢声笑语从家家户户的窗口溢出……

最高兴自己村里演电影,孩子们早早拿板凳占了地方,焦急地盼望太阳落山。有时,因王大虎插了队、李二妞挡视线而争吵,互相叫着对方父母的名字解气。女人们总在电影快放映时,才用围裙擦着手挤进麦场。从黑白电影到彩色电影,从窄银幕到宽银幕,从国产片到香港、日本电影,露天电影调剂了庄稼汉的生活,也滋润了孩子们的童年

八十年代,各生产队相续购置黑白电视机,之后,先富起来的人家悄然竖起电视天线。九十年代,彩电逐渐进入寻常百姓家,露天电影随之减少。如今,有线电视、互联网、智能手机普及,人们不再稀罕电影。但农村看电影的情形却挥之不去,且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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