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的黄昏

作者: 隋萍萍2018年05月10日来源: 商洛日报短篇散文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余晖洒在菜市场半透明的大棚顶上,再由棚顶折射到略显疲惫的蔬菜上。而此时,为了迎接夏日中又一个买菜小高峰,在经历了一个冷清又无人问津的漫长等待后,菜商们像忽然被打了鸡血般沸腾起来,不停转动的脸部轮廓在光线抚摸下显得格外立体,再配以兴奋的笑容和相互间打趣的表情,将沉闷了一下午的菜市场重新翻炒起来。他们拿了淋菜神器,娴熟地在自家蔬菜上洒了一遍又一遍。被淋过的蔬菜瞬间激活,抖擞着每根经脉做好了一切讨好买主的准备。

在菜市场最西侧的角落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着眼前忽然间的变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赶紧放下手中的作业,走到自家蛇皮袋铺设的菜摊前,细细整理了一下她的辣椒和黄瓜,因为她知道,她没有淋菜神器,要想博得好的卖相只有靠摆。黄瓜摆整齐了,辣椒擦亮了,才可能有主人把它们全带走。这一切技巧,在这个充满竞争的、不太接纳她的菜市场,只有靠她自己去悟了。她虽然努力的去做了,至于有没有人会全部买走她的菜,哪怕是比菜商们便宜很多,她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黄昏中的菜市场也可能是一天中最可爱的时段,这对于像小姑娘这样一心想在当天卖完所有菜的人来说,真是老天给的最后一次机会。她可不想错过这唯一的机会,不然她就不得不带着剩下的菜回学校宿舍,再过一个晚上,菜就真正没有卖相了。她眼巴巴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买主,希望通过虔诚的眼神打动甚至可怜她而把菜买走。可是,她所在的那个角落太不起眼了,买主走过的时候手上都已经提了自己需要的菜,偶尔会有买主随便问问:“你那辣椒咋卖的?”“两块钱。”小姑娘赶紧回答,“呦,这么便宜,我都买了,哎!”小姑娘这才意识到不是她的菜不好,而是她在这个菜市场太不起眼了,于是她鼓足了勇气学着其他菜商的样子开始吆喝:“自家种的辣椒、黄瓜,不打农药,便宜卖了……”

小姑娘清脆、稚嫩的声音响彻整个菜市场,她的吆喝声越来越大,每一声吆喝都是战胜自己的利器,她必须克服怯懦,并强大起来,她一定要抓住这一天最后的机会。终于,终于有人向她走来,而且是空着手的,她心里高兴极了,至于是被她这种战胜自我的精神所打动,还是被菜的价格所吸引,她已无暇思考,她的心里、脑海里充斥的只有期待和对这个人的感激。

那是一位40多岁的中年妇女,黝黑的短发,中等个头,一袭黑底花裙,看上去很是精干。“小姑娘,怎么出来卖菜,不上学吗?”“我家就在离城40多里的农村,爸在家种菜,周末回家帮家里摘菜,早上四五点爸爸把我和打包好的菜送上来城里的班车,我的大部分菜都批发给菜商了,就剩这点了,希望赶紧卖完,还要回县中上晚自习呢。”小姑娘微笑着,一丝都不敢怠慢地又说:“阿姨,您买点菜回家吧,我们家的菜都是自家种的,没打农药,价格还便宜。”从中年妇女认真倾听的眼神中,小姑娘可以断定,这位阿姨肯定多少会买些。果然,中年妇女蹲下身子,接过了小姑娘早已准备好的塑料袋,边拾菜边说:“你这孩子真懂事,我买多了拿不了,一会我给几个同事打电话,让他们也来买你的菜。”小姑娘一听高兴极了,顿感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美好,黄昏中的菜市场如此美丽

在上晚自习前半小时,小姑娘的菜都卖完了,她整理好与她一起付出努力的蛇皮袋和秤,小心翼翼地盘点着今天的收获,昏黄的光晕洒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就像小时候爷爷家炕头上的那点光,她的脸笑了,心也笑了。

她感激自己,更感激买她菜的那些好心人,特别是那位中年妇女。正是那位阿姨给了她一股强大的能量,这种能量形成的无尽涟漪将由她传递给身边的每个人。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