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之日，想起父亲

秋叶婆娑时，我眼含的不是风霜
是那年秋天屋檐下最后的雨滴
在故乡漫长的夜里，月光照着大地
父亲赶着马车，运送着人间的粮食

我感觉到你的苦累，夹着沉闷的鞭影
从那时起，我不再梦想山路和它的远方
就像现在我不再与你言说村庄的衰败
还有祖屋上瓦楞里的一点绿色

我们只呆了三十六年，不算长
却刚够沉默一生。我看见冬日里
你挂满冰霜的胡须，坚硬而无助
你忧郁的眉梢，似有岁月的凝重

你教会我祝福山川，和它的苍茫
离开你的腊月，山坡上什么也没有
就像我的心里什么也没有，空空的
你说过的我全记得：一叶就是一生

在你的坟前，童年就是早晨的桑葚
那么小的青石板上，摊开温暖的课本
我们之间就像一封永无邮址的信件
除了风雨，谁也拿它没有办法

三十六年，我们就是兄弟一场
我不在你面前说出这些年的委屈
就像我们早年遇见的路边的小草
为了那么一点露水就对生活赞美

赞美苦难而干枯的河床，我们
把漫天雨水当做一滴泪水去珍惜
今夜，白桦也是香烛。飘零的尘世
风声越过明月，也将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