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诗

我不能读诗只想偷诗
很多年了
一读诗就心猿意马
不安分的灵魂
想要跳出来舞蹈，总想
把这世上的山水草木
都横七竖八诗意一番
可是，草木和阳光
依然诗意阑珊的样子，自己
这行一百多斤的诗句
却越读越老越有情趣
儿时手抓母亲的乳房吸吮时我就想
这应该是我读到的最早最美的诗了
那两枚始终保持恒温丰满的器具
就是我的命啊
那时我就意识到诗和命一样重要
没有母亲的诗我活不下去
所以我就幻想
长大了我会一直吸吮
因为我想一直活下去
否则，我就会哭
后来，母亲不喂我了
她说，你跌跌撞撞长大了
吸吮别人的诗吧
没有别人的诗喂养你长不大
那是让你长成男人的另一个母亲
于是，我就想象另一对乳房
另一对硕大丰美的诗行
也于是，我就拼命疯长
长我的眼睛搜寻诗，偷瞄
邻家姑娘胸前旧衣里的鼓胀
那是和母亲一样美丽的诗行吗
可我已经饮食了多年的五谷杂粮
没有乳汁照样活了下来
尽管迎来了脸红的白眼
但我还是要偷瞄，一个
喜欢诗的少年咋就成了小偷呢
我要偷乳房么，不对
要偷的应该是诗啊，是和
母亲一样又不一样的诗
我该死，我有罪
感觉母亲给了我一巴掌怒吼
这不是偷诗的时候，有出息的人
不用偷会有好诗来偷你
于是我就专心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等着好诗来偷我
又于是，我下地干活
割草放牛上山砍柴
甚至参军到戈壁拓荒修路
坚硬我的肱二头肌，和
浇灌图书馆里思想的胡须
寻找唐诗宋词的韵脚，和
拜伦、普希金、歌德情诗的秘密
读懂了他们我也有了秘密，于是
我在想象里偷瞄我的诗
掀开诗的外衣吸吮魅惑
荒郊野外，我看到
我的骨头在发痒
那是诗的骨头么，如此
火急火燎地顶着朔风吹口哨
招来了那么多不听招呼的意象
挤满了春夜
我知道，我的诗偷我来了
将一行诗迎上前去
偷与被偷，在这个
黎明前的外衣里
都是贪恋诗的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