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从指间流走

这是发生在30年前的一个爱情故事。如果梅子，不那么单纯自卑和倔强，恐怕她就不会遭受后来多舛的命运了。

（一）

三十年前的7月，梅子从两江卫校护理专业毕业，被分配到两江地区医院传染科当了一名护士。那年梅子十八岁，还是个懵懂的少女。

同月分来一个医生，他叫文正，二十岁。

梅子打量他：“好英俊！高个子，上身穿一件浅蓝色衬衣，下穿一浅灰色裤子，脚穿一双塑料凉鞋。他有一双特别大而有神的眼睛，是梅子有生以来见到的最美的眼睛！

梅子后来得知，文正和她还是同乡呢，于是两人以兄妹相称，关系比其他同事更近了些，彼此也多了些关照。

传染科病房是远离其他病区的一楼一底的木楼房，办公室则在与病房平行的单独一栋。病房一楼是收治肝病系统的病人，楼上的左侧是收治结核病人，右侧是收治肠道传染病等以及其他传染疾病。

那个年头说到传染科，人人“谈虎色变”，听说调出传染科，还要有关系，走“后门”。梅子没有关系“后门”，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这个被传染病包围的地方。文正就安慰她说“梅子，不怕，只要你自己做好隔离保护，一般是不会传染的“

梅子第一次独立值夜班，值班医生刚好是文正。梅子跟他说她很害怕。文正说：“不怕，有我陪你。”他就陪梅子到零晨2点下班才去睡觉。梅子内心充满感激。

那时，单身职工都在食堂打饭吃。梅子的肠胃不好，每次打二两饭还吃不完。文正就十分关心地说“梅子，人是铁，饭是钢啊，你吃那么点儿饭，身体怎么受得了呢？吃点开胃健脾的药。“文正推荐了一些药，梅子服后果然有效。

（二）

30多年前的两江地区医院还比较落后。那时病人服用的胃蛋白酶，止咳合剂，颠茄合剂都是医院自己生产散装。得把青霉素瓶撬开吕盖，清洗消毒后用来盛装。每次轮到梅子干这些活儿时，她都很伤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掉下泪来。有一次被文正发现，他轻柔地问：“怎么了？”梅子气恼地回答：“读了几年的书却是来洗瓶子的呀。我的远大理想，远大抱负呢！”文正说：“洗瓶子有啥子嘛，说不定能洗出个作家来。让我来帮你洗。”梅子就站在一旁看着他把瓶子洗完。这以后，文正就经常帮梅子洗瓶子，换输液瓶，推氧气筒呀。梅子心里更加感激他。

一个夏天的夜晚，办公室窗外草丛里蟋蟀浅吟低唱，好似一首首美妙的音乐。梅子又与文正一起值班。工作完成轻闲下来，梅子在看但丁的《神曲》。文正把书拿在手上：“想不到你还在看这些书，你看得懂吗？”梅子答：“似懂非懂，但读起来却爱不释手。”“梅子，只要你这样坚持，多读多写，你的作家梦一定会实现。”“可我只有初中水平。”梅子颓伤地说。文正安慰她：“谁说初中生不能成为作家？你看高尔基还是个小学生呢，却成了世界文豪。写作一半靠天赋，只要你努力，一定会成功。我相信你会成为作家。”

之后，文正就经常给梅子打气，鼓励她。梅子每每写了一首诗或文章都要拿给他看，请他斧正。他也乐此不疲。这在梅子看来，就象兄长关心妹妹。

可谁知因梅子的愚钝与自卑，葬送了自己的一段好姻缘。这是后话。

（三）

而在文正看来，梅子虽然是个护士，相貌平平，但她心地善良，又爱学习，爱好文学，有理想有抱负，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在他心里，梅子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他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了她。

一天的晚上，文正叫梅子去他寝室玩。他用那柔柔的目光看着梅子，梅子埋头不敢迎视，感觉像要窒息。突然停电了，伸手不见五指，安静极了，他们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但却就那样有距离地坐着，直到电来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到了冬天，他们用木炭烤火取暖。火盆燃得红红的。有一天，梅子忙完工作洗净手，双手都冻红了。文正坐在火盆旁看书。他有些急急地对梅子说：“梅子，快来烤火，看你的手都冻红了。”坐在火盆旁，看着他英俊的样子不禁说：“哥，你貌胜潘安宋玉呢！”“你拿我取笑呀。”“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吗？”他用深情的目光柔柔地看着梅子。梅子被看得脸红起来，心里小鹿乱撞，深埋着头不敢看他。

文正突然说：“梅子，把头抬起来，看着我的眼睛。我爱上了一个人。”“谁？”“你应该明白。”“我不明白“。“你应该明白。”“我不明白。是莹吧。”“不是”他有些恼怒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梅子却平静地说：“我把你当哥哥，我是你的妹妹。”文正一下懵了，表情有些异样。“是吗？你把我当哥哥？可我不是把你当妹妹。”梅子无语。

文正突然站起来走到穿衣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喃喃地说：“这就是我吗？这就是我吗？”梅子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他。平时不抽烟的他不知到哪里找来烟，用几乎是命令的口气说，“把火柴拿来给我点烟。”不知为什么，那时梅子特别怕他，小心翼翼的说：“你是不抽烟的啊。”“从现在起我要抽，赶快给我点上。”梅子颤抖给他点燃了烟，他一抽一呛咳，一抽一呛咳。梅子劝他别抽了，他说：“你别管我。”烟没抽完，他就上楼到值班室去了。

大约12点多钟，文正一脸潮红来到办公室，用一种命令的口气说：“拿支体温计来。”梅子立即递给他。5分钟取出一看，40℃，梅子说：“你发高烧了，怎么办？”他甩给她一句：“别管我，我的生死与你无关。”随后他又回到楼上值班室去了。可不知为什么，梅子却担忧他。

（四）

梅子从小到大都很自卑，认为自己长得不漂亮，象只丑小鸭。她常问妈妈为什么把妹妹生得那么漂亮，却把她生得这么丑？妈妈说，在她的眼里、心里她和妹妹都是一样的美丽。梅子认为这是母亲在宽她的心。

梅子认为自己在外貌上配不上文正。第二天一早便丢给他一封信。大概内容是，她把他当哥哥，自己人丑配不上等等。自那以后的一段时间，除了工作上的事，他们都没再说过话，文正躲着梅子，梅子也躲着文正。文正的母亲说梅子很单纯。

后来，文正调到外科，他第一次独立做了一台手术，十分兴奋的来告诉梅子“梅子，我今天第一次主刀做了一台阑尾手术，主任说我做得很漂亮”。梅子也高兴地说“祝贺你！”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日子一天天的消逝。一天晚上大约9点钟，梅子从老师家里出来，突然发现文正和一姑娘在前面散步，彼此的距离很近。不知为什么，梅子突然快步走到他们前面。回头再看他们，文正却突然靠近那姑娘，用左手搂住她的腰。那一瞬，梅子的心脏象突然停止了跳动，心好痛好痛，眼泪止不住地流。此时的梅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多么地爱文正。

后来，文正和那个姑娘结了婚。梅子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成为一名作家。梅子把年龄拖到25岁才草率地结了婚，她的生活很不幸。遭受了离婚，疾病，贫穷。到现在她还是一个人孤独地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