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一清静

楔子

冬日午后。

天空本是暖洋洋的白，又像是被洒脱的画家随意缀上了点点微澜，揪下了几团棉絮。破布袄般的平铺在大气层上，硬生生的接下了这阳光的力量，却也抵不住它，破了这冬日的寒。

坐拥一杯流光，叶清手中捏着一张小纸片，纸上的凌乱的印痕清晰可见，这是刚从学生的作业本里发现的秘密，满满的桃心似乎染红了双绯，她嘴里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时间过得好快，六年之约竟要到了呢。

眼前浮现的尽是一双眼角微微上扬的眸子，死水般波澜不惊，偶然激起鸿波，漩涡如吸盘般令人溺入其中，不可自拔。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此时的这扇窗却是略带嘲讽又转向一片死灰。好像有人揪住了她的头发，她奋力的挣扎，挣扎着，而一切，又恢复于一片沉寂之中。

叶清恍惚的猛一睁眼，原来是自己趴在办公桌上被梦魔魇着了。她深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缓缓地平复了心情，微微抿了口茶。茶叶在杯中以不可估算的速度缓缓地转动，在褐色的茶水中缓缓舞动。

不该想太多的，自从六年前下了决定就不该再去想那双眼睛的，不是吗，叶清，你应该想着的是非禾非禾啊，叶清拍着自己的脑袋嘀嘀咕咕的。

是了，非禾，段非禾，建筑设计师，金市城市规划公司的设计总监，她的未婚夫，认识了十一年，恋爱了六年，而且很快就要结婚了。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到过，其实非禾和他很像，一样的爱好，一样的爱笑，一样的温润如玉，只是非禾只是一味的宠着她，不会像他一样总是捉弄他，这样想想，非禾真的很好，表里如一的翩翩君子，建筑业的金龟良婿，最重要的是，深得母亲大人的喜爱。

也许在第一次看到他对她笑的时候，心里就有一个角落软软的塌了下去，如果人生没有错过，如果上天没有那些弄人的把戏，也许早在一切发生之前，她和他就能在一起，厮守着，那将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之后的人不会遇见，之后的事不会发生，可是人这一辈子，不会有任何一个如果在眼前。

“以后，你就站在这里吧。我会走过来，看着你笑。”

“现在开始，叶清属于我，好不好？”

想想，非禾是真的很好，全身心的守护了她六年，从来不会让她为他担心害怕，不会让她不安，似乎一切都太过完美，完美的不像老天爷一贯的套路，完美的连叶清都会觉得害怕，那个男子，常常对她笑，会让她有着如沐春风般的温暖惬意。

他会牵着她的手，走在冬日的雪地上，轻轻哈一口气，轻轻地搓着手，然后悄悄地将她的手放进口袋里，就那样牵着手，一路走到尽头。沉稳的非禾有时候就像一个孩子，愿意为了她的笑而笑，愿意做着那些幼稚的举动，也许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眼中那个高不可攀建筑天才其实也只是一个故作老成的大孩子罢了。很庆幸，这一切只有她知道。

叶清正默默暗想着非禾的好，还有自己非他不可的理由，可是，一条短信，彻底打破了她脑海中的那些美好，过往的记忆忽的涌来，扑面而至，硬要将她埋到窒息才罢。

那是阿暮发给她的短信，她说，叶清，想你了。

叶清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这些年，虽然不至于与阿暮断了联系，但是也只是偶尔在QQ或是微信上你一言我一语。如今，六年了，这是阿暮第一次发短信给她，她也明白自己不是一个好的朋友，聊天时不愿询问太多，甚至不吝求他们的生活现状，一切的一切只是从非禾不露声色的话语中得知的。

“还好，你还在。”

“我，一直会在。”

“我相信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还好，你一直相信我。

不，我不再相信你了。

叶清深叹一口气，捧起杯子猛地灌了口茶水，被呛得咳个不停，满脸涨红。她已经六年没有回醉都了，只是她而已。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记起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可是只是一条短信，让她不得不去回忆起那段在醉都的生活，那个第二故乡的美好，还有那个人，那双媚眼如丝的眉眼，那块土地，那块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土地。

不是害怕与故人相见，害怕的只是曾经的过往只是一个烟消云散的笑话，害怕的是再相见会发现原来不肯放下的那一切只是错觉，或许，原来，我是真的不曾爱过你，不然怎会选择放弃。

只是千言万语再也没有了意义，今生今世，再也无法相见。可是，常常梦中惊醒，暗自庆幸，你很好，过得很好。不然，让我怎么能想象如梦中场景那样，你已经消失在世界的尽头，而我，依旧自欺欺人的说着，你在大洋彼岸的某个角落为我祝福，如你所愿，而今，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