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窄

作者: 草豕生2014年02月11日人生感悟

幽深、曲折的巷子总让人有时光交错之感。顺着弯弯曲曲的道路,推开虚掩的门,门环上虽已染了铜绿,但扑面而来的却是杏花春雨的味道。远处,走来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细雨晨雾将身形烘托得尤为朦胧,慢慢地,她踏着烟尘飘然而去;尽头,是一个背影清瘦的老妇,略带点凉意的风掀起她的衣角,泛白的旧衣布满细密的针脚,一针一线间不知藏了多少故事。从巷口穿过巷道再到路的尽头,需要多少时光呢?也许一天,也许一年,也许半个世纪······

宽巷子

三百多年。时光在深深浅浅的宅院中穿梭,在檐角黛瓦间飞逝。从浩浩荡荡的八旗清军到后来的满族后裔再到居住于此的地道成都人,宽窄巷子仿佛一本微微泛黄的书,书的内容不太像正史,更多的是传奇。宽巷子的大部分建筑,是北方的四合院,却透着川西的柔媚之气。上翘的檐角伸向天空,不知想抓住什么?扇形的瓦当以及门楣上雕刻的金瓜佛手告诉我们曾经的精致生活。地上是已踩得光滑无比的青石板,走在上面,仿佛脚下便是厚重的百年历史。在这样的宅院深巷里不能没有梧桐。梧桐是最有诗意也最懂聆听与诉说的。淡淡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青砖上,光影在砖面上游走,将前世今生细细镌刻;傍晚,细雨缠绵,梧叶声声,你听到的许是伤心过往、人世炎凉,它述说的却是恒古久远、生生不息!

宽巷子每一处宅院的名字都起得悠远而富古意。从“天趣”到“花间”,从“海棠晓月”到“宽云窄雨”,每一扇门后,都别有洞天。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物件也能勾起你绵绵的思绪。在宽巷子间,淡淡的忧伤也许是底色,因为毕竟年华似水、物是人非。可它又不仅仅只有忧伤,因为它以另外的一种形式铸就了永恒。这种形式也许是一块砖,也许是一栋屋,也许,只是一片叶。

窄巷子

如果在宽巷子里流淌的是三百多年漫长的光阴,那么在窄巷子里铺陈的便是鲜活的市井百态。从窄一号往前走,进入一家茶楼。买茶的人可以进去看地道的川戏。变脸、吐火、滚灯、唢呐独奏,应有尽有。粉墨登场的舞台,才子佳人的故事倒不是最吸引人的,恰恰是由一灯、一凳、两人演绎的女子驯夫的故事最令人捧腹开怀。泼辣刁钻的媳妇与耍贫懦弱的丈夫在你来我往的较量中道尽夫妻间不能说的秘密,幕掩戏终笑过,你仿佛看到自己生活中的影子,若有所悟。再往前走,你会看到许多恍如旧式讨生活的手艺人,面容疲惫,手指粗糙,支一小小铺面,凭过客随机的选择,便将粘稠的糖水淋成栩栩如生的图案,或是纷飞的蝴蝶,或是涅槃的凤凰;接着向前,一位面色黝黑的川西男子胸前围了白色围裙,正教一位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吹糖人。男孩边吹,男人边用手造型,在舒缓的捏挤中,一只偷油的老鼠蹦了出来。男人脸上一阵憨笑,男孩眼中满是惊喜,旁人则啧啧称奇。

时光在窄巷子间慢慢流逝,不愠不火、不急不恼。纷飞的战火、更迭的朝代随着梧叶声声化为绵绵细雨,剩下的是为稻粱谋的艰难以及人世的悲喜,活着就是最真实的存在。一辈辈、一代代,在宽与窄间呼吸与繁衍。

宽与窄

茶楼舞台上,说书先生一袭长衫,一块惊堂木,口中乾坤,说尽兴亡、道尽辛酸。而无论是三百年的风雨还是巷道里的人生,最终都归结在宽窄二字上。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时光如海水般蔓延,占据了历史的页面,一幅连一幅的光阴之图延伸至天地尽头。

时光的潮水不停涌动,平凡的世人却关好门过着自己宁静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在光阴流转中重复着生老病死。想来,这个世界真的很窄,人情世故、忧愁烦恼是逃不过的。有的人终其一生只为衣食而忧、为恩怨所扰、为声名所累。抬眼所见的是被檐角切割的天空,来回往返的是永远不愿走出去的巷子,纠缠于心的至死放不下的怨尤。不知多少世人在窄窄的世界里虚掷了光阴?

还好,不是所有的人都被那窄窄的世界禁锢,总有一些人能将一针一线的琐碎绣成一丝不苟的精致,将嗔怒痴怨化为平和与宽恕,将世俗恼人的牵挂与羁绊一笑置之,任周遭再怎么促狭,内心依然宽厚慈悲。窄的尽头是恨,宽的尽头却是爱。小巷的俗话“宽巷子不宽,窄巷子不窄”,也许就透着这样的感悟。因为:宽的是心,窄的是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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