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雨夜

那个雨夜出现在她无梦的夜晚，带有几分朦胧，几分新奇，几分惆怅……

那是一个八月，车窗外下着瓢泼大雨，有个女孩儿在子夜时分中途下车，一个剃了光头但是身上却有一种抗拒不了的儒雅气质的小伙子推着一架单车在接站。他的头上戴着一顶草帽，两个人冒雨走出了小站，走在陌生的路上。女孩儿很单薄，也很漂亮，扶着车座子跟着小伙子走着，另一只手打着一把小伞，听着小伙子说东说西。浪漫的感觉，让人觉得他们仿佛没有生活在现实世界里。就这样两个人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路途，走到了一个带小院的房前。小伙子说，到了！

雨滴稀疏地敲打着房檐和院子里的芭蕉，两个年轻人在屋里灯光下自在地闲聊。聊分别的日子，各自都在忙些什么，聊分别的日子里彼此的思念与牵挂，聊即将开始的新学期要读哪些书。忽然，女孩儿觉得小伙子怪怪的，不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后来恍然大悟，是因为小伙子剃了个光头。她说，第一眼觉得他像个农夫！小伙子笑到流泪，说他原来就是一个下乡知青，恢复高考才考到这所学校。女孩儿把嘴一撇，嫣然一笑说“待业打零工做家务就是考入大学前的全部。”小伙子把那张木头床上的被褥打理好说，“你去睡觉吧，在车上晃荡地够呛了，又跟着我徒步跋涉在雨中，真是难为你了。”女孩儿问“那你呢？”“我当你的护花使者，保护神，放心去睡吧。”

女孩儿和衣而卧在木板床上，闭起了眼睛，她还真是累了，但是有一根神经绷着，怎么也睡不着。她感到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端详着她，好像还有一种渴望。她没有睁眼，但是她感受到了，她静静地等待着，心里有些慌，也有几分渴望，还有一点害怕。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孤男寡女地独处，在她，是第一次。灯是彻夜亮着的，小伙子并没有冒犯她，而是在椅子上打坐到天明，像个和尚，因为头是光的。女孩儿也不曾睡着，想着会发生什么，怎么应对。

然而，一夜平安！

小伙子想亲吻女孩儿的眼睛，但是怕女孩儿误解自己的爱心；女孩想得到来自异性的亲吻，但是不敢表达，怕小伙子误解她不是一个好女孩儿。

两人来到屋外，听到芭蕉树上蝈蝈清脆的叫声。第二天，天放晴了，有很大的湿气在空中弥漫着。女孩儿打量起这个院落来，好像是一个单位的家属院，有两间屋子，其中一间从中间隔开，一半做厨房，另一半是个小卧室，只能放下一张单人的木板床，这原来就是小伙子的家。虽然现在他一家人都到了塞北山城，可这里的房子却还留着。他早几天来到这里，就想要她来看看他原来的家，最主要的是给两个人在开学前一个独处的机会。

她在心里问自己，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有着怎样的过去，为了什么要在假期里剃了光头呢？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和她见面呢？她百思不得其解。返校的时间是不能错过的，于是两个人搭乘公共汽车到车站，坐在火车的硬木车座上，她的困意再也抵抗不住了，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睡得很安稳。

那个女孩儿和那个小伙子，后来各奔东西，各自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孩子们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很多年后，这一幕已经成为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情景。萦绕心头，几分惆怅难以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