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飞鸟

Stray birds of summer come to my window to sing and fly away.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泰戈尔

常常会在暗夜里回想十七岁的日子，想起那段时光花一样的美好，就会想起她。想起她时，总觉得一声清脆的笑在黑暗中划过，有一道阳光射来，照亮夜，也照亮日子。

那就是她的笑，她的阳光。

那时她穿粉红的高领衫，留着男孩般的短发，皮肤白皙眉眼清丽，高挑的身材颈背修长，绝对的美女。

全班的女生没有一个会像她那样笑。

她笑的时候，眉眼嘴巴全部会生动起来，爽朗率性，绝没有丝毫的扭捏隐忍。她笑的时候，我总想起那个如花的女子婴宁，只不过蒲松龄笔下的婴宁透着春的妩媚和明艳，而她笑之灿然，更美丽如夏日午后的阳光，热烈激情四射。

那时在她身边，看着她热烈的笑着，就想一个人怎么会笑的如此灿烂，活的这样率性而明亮呢？

她抱着一堆代数作业本，在教室前走过，大笑着穿越过男代数老师有些暧昧的目光。

她挽着我走过校园的甬道，然后大笑着在夕阳下与男生们毫无介蒂的打球。

她把做习题的纸揉成团，塞满课桌的桌膛，白皙修长的指上经常染了蓝色的墨水。

她迈着大而快的步子，目无旁视，如风般穿过操场。

她代数学的很好，可是她不会骑自行车。

她男生般爽朗，可是夜夜晚自习需要妈妈来接。

我一遍遍把她塞满废纸的课桌收拾整齐，她大笑着说谢谢然后接着塞满。

她风一样的来去，阳光一样的笑着。她从不掩饰，伪装，忧郁，愁怨，哀婉这样的小女子定式与她绝无可能。

与她坐同桌的一年多，我没有见过她哭泣，没有见过她多愁善感，没有见过黯然神伤。十七岁的她如一支天堂鸟，在阳光下热烈开放。

我总猜想，这样盛开的天堂鸟，会被多少人艳羡仰慕？可是，她日日明媚的走过校园，我却没有发现任何的蜂蝶缠绕的蛛丝马迹。

上大学后，我偶然收到她的信，至今我仍清楚的记得她说：长发为君留。我讶异于她的改变，一直想看她留了长发的样子。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够拥抱这一团阳光的女孩，被她照亮的那个人是怎样的幸运。

大学毕业后，在县城的某个街道上，我见到留了长发的她和他相伴而行，她依偎在他身边如一只小小鸟。做一只阳光的青鸟和一只幸福的青鸟，都是那个人的幸运。

然后，我们有很多很多年不见。我常在暗夜里想起她，想起她的笑，想起她的美丽的笑靥。想起她的时候，我希望她还如记忆中17岁的样子，不要被岁月和生活改变，只要从阳光女孩变为阳光女人就好。

今年，再次见她，我没有失望。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虽然她成了一个12岁男孩的母亲，虽然她盘起了留了很久的长发，虽然她长成一个持家有道的小女人，虽然她成了乖巧的媳妇，但是我依然看到了她十七岁时的影子，她依然美丽，依然率性的笑。

其实有时候我很怕相聚，如果相聚，看到了岁月的不堪，还是不聚的好，我很怕那留存在记忆中的美好如水晶玻璃般易碎。可是这次相聚，我为她没有改变而高兴，因为对她的回忆，还会停留在美丽的季节。

她之与我，真的如夏天的飞鸟。这飞鸟阳光般的笑着，飞过我青春的窗口，所以我的青春记忆多了个美丽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