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里

作者: 者羽2013年12月09日情感文章

昨天夜里下了一阵雨,早上起来院子里满是落叶。

立秋以来总是晴天,下过这场雨便是秋凉了。雨丝轻柔,没有雷声,声音就是在夜里四周寂静时也听不真切,唯有凉风从开着的窗子不时的闯进来。

夏天好像就这样过去了,蝉声隐匿,紫荆花边开边落。

我不知道夏天怎么突然就过去了,就是有一天早上醒来,院子里安安静静的,空气微凉,狗趴在葡萄架下,眯着眼睛懒懒的瞅了我一眼,叶微动,旗子半飘在空中,阳光就像被一块巨大的网纱滤去了光华,变得苍白起来。

院子里的那棵野葡萄每年都留不多,好些在刚要熟的时候便被鸟啄吃掉了。前段时间我摘了些学着小制了一点葡萄酒,有些还是青绿着的,今天早上我父亲举着它说:“没密封好,坏了。”这样算来,整个夏天我都没有做成一件事。

早上出门带了件长袖针织外套,骑过林间,有些凉飕飕的。

新的工作还算清闲,办公室北面窗外是一个矮坡,草木葱翠,视野开阔,周围用刷成绿色的铁丝围栏围着,上面爬了些许牵牛花,淡紫色的,每天清晨都在盛开。我想要是淡蓝色的就好了。

最近上班时我一直在留心窗外。前些天来了一小群麻雀,经常蹲在围着的铁丝围栏上,东瞅西看,偶尔会结伴一起走在矮坡的草地上,踱着步子,姿态像极了电影里英国绅士腆着肚子的样子,优雅极了,看得人想要发笑。不过也只一会,不等你走近它们便会“呼啦”一下全飞走了。阴雨天,没有看到它们,想来是找地方躲雨去了,只有燕子在空中斜斜飞过。

是个成熟的季节,空气里满是清甜味儿。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易伤感的孩子,就是到了现在也依旧是,前些天还跑去把头发剪了,短短的跟个初中生似的,一跑起来头发整个儿的飞扬在风里。

我想我怎么就没有长成大人的模样呢?孩子气,想法总是稀奇古怪,感兴趣的颇多,做成的却很少。从这里到那里,兜兜转转,还是又回到了原点,在物理的理论上就是没有一点“功”.我也一事无成,却也说不上荒废了青春

平淡人生总会越来越习惯。从十九岁到二十四岁,时间好像过的尤其快,总是还来不及做些什么便逝去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模糊异常,时常要用想象来将它们拼接起来。

我只经历了两次恋爱,时间都短暂的令人惊奇。距离上一次恋情已经快有三年了,那种沉甸甸的感觉直到今天依旧压在心里,挥之不去,时常不经意间就会想起。我想有些恋情注定就是沉重的,而非轻松。

第一段恋情往往就像是在试水,好奇心以及想要去尝试的感觉占了大多数。阿斌是个很温柔的人,脾气温和,很少生气。我那时十九岁,他二十岁,实际上不过就差了三个月而已。说起来这段恋情算是标准的柏拉图式恋爱,我们经常能见到面的时候从未想过有天会在一起,会跟对方说我爱你之类的,而当分各两地,反而有了想跟对方诉说的心情。现在想来,好像更多的只是在寻求一种慰藉,爱情在其中有多少反倒是一点都不清楚。

恋爱是在夏天里开始的,夏天还未过去便已经结束。分手的似乎很顺其自然,就像河水东流,时间跟距离总是最让人无奈。彼此都不知晓对方的周围存在着什么,改变着什么,而未知的总让人会想入非非带着妒意。而当有一天失了耐心恋情便自此终止。

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六个节气里大暑算是最难熬的。每天汗津津的,头发一缕缕的贴在额头上,风扇吹的呜呜作响,蝉鸣聒噪,要是下雨时更是雷声大作,晚上睡觉也会被一个惊雷吓醒过来,雷声隆隆,一个晚上都别想消停。

我总想着怎么着也能过了这个夏天。六月份姥姥病重,我辞了外地的工作回老家照看,情况总是时好时坏,谁都看得出时日不多,人消瘦的厉害,只剩了一副皮包骨头,精神恍惚,时常出现幻觉。姥姥她睡眠很少,只在白天勉强睡会儿,夜里总睁着眼睛。我时常看着她,看着她满头的银发,梳理的很规整,脸颊瘦削,到现在也能看出年轻时定是个貌美之人。我还时常看着她的手发呆,有时也握在手里,指尖微凉,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温度,皮肤松弛的厉害,布满老年斑。她经常自己在整理自己死后要穿的衣服,还一件件的拿出来给人看,唯恐别人忘记了,态度平淡的就像只是出趟远门一样。我突然也觉得死亡好像并不是件很可怕的事,它就像是一个火圈,人们从生着的世界钻过它然后才能走进死后的世界。

我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大哭,就算心里悲伤的厉害也大哭不出来,我抬头看着院子里已经枯死的老枣树,它还在张着枝干伸向天空,小的时候它总是枝繁叶茂,每到秋天枣子结的满枝桠都是,一摇晃总是霹雳啪啦的往下掉。

是在大暑天里去世的,天气炎热,到了夜里还下起了大雨,闪电雷鸣不止。我后来梦见小时候的自己去姥姥家,把房间一个个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醒来想到姥姥已经不在了,就抱着被子哭起来。

在夏天里失去一些,总是很难过

我后来去了海边,看着潮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坐了很久。晚上是住在一个小家庭旅馆里,正是旅游旺季,小店里住满了人。主人家在店门外挂了串风铃,来回总能听到响声,声音不大却很清脆,让人有种旅途中的别样情绪油然心生。

阿程生来就是个浪子,体育特长是长跑,从小学时就开始练了,老家在河南开封一带,小的时候还被带去过少林寺。我到现在还觉得他是个很传奇的人,虽然也并不是什么特了不起的。他大学毕业后便独自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家里人甚至一度在各种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却都不见他的踪影。我们相遇时他早已过了那段时期,他说他在那段时间里去了很多地方,从南到北,又从北往南,几乎走过了大半个中国,甚至还偷渡到过缅甸。

我该怎么说呢,是我先喜欢上他的。我那时还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孩子,对外面的世界总免不了过于好奇,而阿程的出现就像我曾无数次幻想过的关于远方的一切,孤独而神秘。

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候,经常会去一棵古银杏树边约会,它被大概有两米高的围栏围着,旁边的石碑上有记录它已经六百多岁了。阿程能很轻松的就跳过栏杆站到老银杏树边上去,每每总让我羡慕不已。

对于我跟他的事,不知道是不是经常想起的原因,到现在都觉得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或是前天一样,他的样子其实早已模糊了,我能清晰记起的反而是当初我觉得很不经意的。夹在指间的烟在夜里明了又灭,他身上的烟味我从来都不讨厌。第一次两人单独在一起时,在路边的点唱摊儿点唱了伍佰的《挪威的森林》,他说那是他大学时的班歌。会在走路时抓起我的手,看着挺随意,其实手心都紧张的在出汗。夏天的夜里带着凉意,我总要在身边带件薄外套,有时也会忘记了,他便开始习惯每次跟我见面手里都拎着件运动衣,衣服穿在身上过于大了,我却觉得很满足,是种很踏实的安全感。甚至还有一次他去山里朋友家带回一条他自己钓的鱼,然后做了拿给我吃,鱼很鲜但是盐放多了汤咸的不得了,我端过来竟然一个人都喝掉了。

正式开始交往是在七夕节当天。我后来想了很多,分手的理由不是没有,但是我都没有说出口,其实不过就是胆怯了。我从小就害怕某些事物突然间的消失,也害怕死亡。曾经有一段对话,我后来说给好些人听,几乎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很感动,我却觉得无比沉重。

“长跑让我觉得孤独而绝望,你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想以后都跟你在一起,可我就像风一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风向什么时候就改了。想带你去西藏爬珠峰,挺想的。”

“我会有高原反应,或许会下不来。”

“那我就跟你一起死在上面。”

有时候明明就是相爱了,反而更不敢走下去。

前些天七夕的时候我没有再像小时候在葡萄架下放一盆凉水来偷听牛郎织女约会,而实际上当天是在繁忙中度过的,满天星辰竟然都没能抬头望一眼,只记得挂在树梢的月牙颜色柔和,成了锈红。

今天夜里却是皓月当空,浓黑的影子被印在地面,明晃晃的河水在寂静里朝南流淌。我坐到父亲身边拢了拢衣服抬头说道:“没银河啊。”夜里有些起风,被月光打在地面上的树影摇曳不止,像极了波光潋滟的水面中的倒影。父亲将指尖的烟灰弹了弹说道:“不知道月明星稀吗?出自曹操的《短歌行》。”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我怎会不知道呢?我只是突然,突然想要看看银河,在秋凉如水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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