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与不见、念与不念

作者: 王丁强2014年03月13日情感文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是纳兰容若《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的首句,有多少人读过之后念念不忘,并由此情窦初开,涉入爱之潮水。

张爱玲说: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微微的笑着,默默地注视着你,等你,似乎等了千年,等你,似乎是命里注定的牵缠,等你,很安静的站在原地,仅仅是为了等一个虽未见却又天天相见的“旧相识”,与君初相识,却如故人归。他(她)来了,终于来了,等到了,终于等到了,无需说什么等待寂寞,无须在意他人的眼光和意见,只浅浅而笑,原来你也在这里,自自然然的十指相扣,顷刻间地老天荒,春暖花开,消失于千万人之中,似乎故事该结束了,就像小时候我们读的童话,王子打败了巫婆,和公主在城堡之中过上了幸福生活

想起了《红楼梦》,感慨于林黛玉的痴情,王蒙先生曾用“天情”二字来形容,天生的情种,唯爱情至上,除了爱情,其他都不重要。黛玉和宝玉的初相见,宝玉说,这个妹妹我见过。那黛玉虽没有说相同的话,内心里早已是默然相许了。故事若到这里结束,红楼梦也不会成为我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那曹老先生偏又编出一个佩戴金锁的薛宝钗,那锁上的字偏又和玉上的字暗暗相和,一个“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一个“不离不弃,芳龄永继”。于是,故事自然而然曲折了许多,“既生瑜何生亮”,既有那林黛玉,怎会又来一个薛宝钗。又设想,红楼梦里若没有宝钗,故事岂不是平淡,也不用高鹗续写那后40回,只恐怕前40回就足以收尾了。就是这样一对“情痴”,结局一个是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遁入空门,一个是质本洁来还洁去,花落人亡两不知,正是典型的有情人难成眷属。

《罗密欧与朱丽叶》,是我接触到的第一部外国文学作品,年少阅读时在心底掀起的波澜,绵延至今。那时正上中学,对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历史背景全然不知,只记得那些人名很让我吃力,看到故事结尾处,嚎啕大哭。年少的我不懂得那只是文学作品,误做现实,深深责怪神父出的主意极为不妥,甚至冥思苦想,欲替莎士比亚改写结局,现在想来,多么的天真可爱

“有情人终成眷属”,“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应该是婚礼司仪说的最多最滥的一句话,然,若是如此,某些鸿篇巨著怕也不会流传千古,让看书之人手捧卷书为爱而痛而伤而悲。贾宝玉与林黛玉的一梦红楼,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双双殉情,罗依与玛拉的《魂断蓝桥》,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化蝶涅槃,焦仲卿与刘兰芝的《孔雀东南飞》,“一生一代一双人”,哪个不是有情之人,却为何只落得“争教两处销魂”。

仓央嘉措诗中说:“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又说“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见或不见,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念或不念,也是由不得我们自己的,或者,我们顺着心,或者,我们逆着心,不过也是情不自禁。“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说到底,还是不要遇见你,因为你是命里的劫,遇见便不想错过,然,错过或者不错过,都是无言的结局。

生活,永远不是童话,生活里的句号不是以王子和公主的幸福开始做结局。一见钟情并能相伴到老固然是完美,然而,又有多少后来的故事,偏离了幸福的轨道。

我经常设想故事的“后来”。比如,贾宝玉和林黛玉真的结合了,他们会幸福吗,一个肩不能背手不能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个病病歪歪醋意盎然,触景悲情哭哭啼啼,他们一旦离开了家庭的供给,可有谋生的手段?一旦离开了那些奴婢,可会烹茶煮饭?也许会,因为爱教会人们一切。也许不会,因为他们是宝黛。也许,故事的开始就意味着结局,而结局注定是一场悲剧。

席慕容亦有一首《初相遇》。诗中说:美丽的梦和美丽的诗一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常常在最没能料到的时刻里出现……明明知道你已为我跋涉千里,却又觉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好像你我才初相遇。

初相遇,多么美好的几个字,读出来都会唇齿生香。我与你的初相遇,你在我的左边,挥着手,一脸的灿烂,霓虹灯都那么黯淡,我的长发轻舞飞扬,像一只归巢的鸟儿,旖旎着你阳光般的心扉,相视而笑,眼神交错的刹那,一声霹雳,无需言语,心有惊雷,深秋的风,如此缠绵,伏在你的胸口,呢呢喃喃。初相遇,干净到如一朵洁白恬淡的栀子花,浓烈到启一坛陈年窖藏的女儿红,婉约如一首清丽淡雅的唐宋词,没有赌书斗茶,没有共剪西窗,只是与你初相见,便一见倾心,仿若春之牧野,听见了万物复苏用力生长的声音。

看过一部影片《保镖》,结尾很生活化,因为男主角并未殉情,看来,经典并不是非要有人死去,这个结尾,我喜欢接受。男主人公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射向女主人公的子弹,仅仅是出于保镖的责任吗,难道责任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一个人敢于用自己的生命为你遮风挡雨,保驾护航,你的身边就有安宁的幸福,一羹一饭甜香无比。

人活一世,没有轰轰烈烈爱过,没有撕心裂肺痛过,没有刻骨铭心经历过,会显得多么苍白。一生若有一次这样的初相遇,也不枉活过一回,若是不幸一次也未曾遇见,莫若学学那“梅妻鹤子”的林逋,咏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仅十四字,梅若有魂,一定读得懂他的心。

见或不见,念或不念,全在乎一心,且不去想那后来,抑或,本就没有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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