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简上的灰尘

（1）

临摹于秦时的刻石小篆，读你的名字，是挺立的。

顺着“千古一相”所散发的墨香，绘你的名字，是一组绚丽而眩目的历史彩页。

遗憾的是，你只属于秦时的明月……

当秦史的竹简蒙垢，你的熠熠光辉与汉唐无关。后世的星空，你仅仅是一抹凄凉的下弦月。

你的姓、你的名，合起来两个字：李斯。

（2）

所幸者，有人为你立传。

不幸的是，你已不能自辩。彼时的咸阳，早被一座废墟取代，你的所有档案资料，剩下的无非是残缺的断章。

擅长解剖历史的“太史公”，在你的棺椁上敲打着钉子。每钉一枚，便替你弹一曲挽歌，取名为“仓鼠”交响乐。

生锈的钉子，至今，仍存留在你的骨头里。

（3）

秦亡、汉兴。躺在废墟下的人，在黑白交错的悲剧色彩中定格，这是你的宿命。

未知有意，抑或无意？怀念韩非的人想起你，首先想到的是一杯毒酒。然而，酒杯上的指纹尚未揭晓，注定某些人在说谎。

自《史记》之后，世人记住的，是你几个鲜活的符号：焚书之火把、沙丘之密语以及腰斩前的廉价叹息。

斯人已逝！你的内心独白，被人悄悄篡改。

（4）

有人说，你一生都在磨刀，磨一把充满欲望和阴谋的刀。同窗为你所杀，扶苏为你所杀，蒙恬为你所杀。甚至整个秦之帝国，一并亡于你的刀下。

唯独你的死，鲜少同情。你背负的，是一连串的嘲讽。

而我相信，你身上的血，一直是热的。

一个能说出“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的人，血、又怎会冷却？

未能功成身退，决非你的过错！错就错在，你肩承的使命太重。

（5）

真正容纳你的，是你的故土。你这异乡的孤魂，洪汝河畔的心痛。生前，你不曾荣归故里，死后，乡亲们为你塑厚重的雕像。

你的墓地，紧紧倚靠着“李斯楼”。无限深情的村名，深深寄托着对你的哀思。油菜花开，墓草青青。时逢清明，扫墓的人不厌其烦，一点点清扫着历史的灰尘。

一个累了的人睡在这里，一颗累了的心守在这里。除了清明的雨、三月的鸟语和花香。你说，你拒绝一切争议和吵闹带来的噪音。

把你的名字刻成小篆，是对你最好的祭祀。

（6）

暖暖的炊烟升起，你的名字在记忆里泛青。

两千年后，家乡的人为你勾一轮圆圆的明月。月色下，温一壶浊酒，讲故事的老人一遍遍念叨着你的名字。

在这些根植于古蔡民间的传说中，你的名字有别于泛黄的竹简，模糊的青史，枯燥的说教。一字字：亲切、朴实、生动而干净。

有泪，有汗，有血！你、活在戏说的剧本之外。

听春风拂过，万物复苏，轻轻呼唤一个骄傲的名字。

——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