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宅院

作者: 邵永杰2015年11月16日情感文章

时常想起乡村生活的一些零散往事,而那一方小小院落,总回勾起我许多温馨回忆

西北地旷人稀,民宅都是带院子的。四四方方的院落,或大或小,或深或浅,通常都是就地取材,有河石垒的,有砖块砌的,有黄土夯的,高高的遮没了外面的世界,只剩下了四四方方的天空。风和日丽的日子,总有一院的暖暖的阳光,被丰丰满满的围了一地,很灿烂地洋溢到院子的每个角落。月明星稀的夜晚,天穹幽邃,一轮明月总会悬挂在院落之中,朗照在屋顶墙头之上,仿佛为你一家独享。每天,无论阴晴,无论雨,总有一群群的麻雀或是野鸽游弋在院落之上,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悄悄降落在瓦楞上,墙根边,屋檐下,怯怯的在院里的草堆间寻觅,在鸡架下窃食,在猪槽边打闹。

乡下人爱美,院落里总会有几颗老,一畦花草,一条或长或短的河卵石径。房屋虽有些破旧,但院落却收拾得干净整洁,井井有条。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古老的治家格言,已经融入了乡民的血液里,成为了许多农家人生活的一部分。院落的四周,便是屋檐下的台阶,台阶的角落处,通常存放写小农具或日常家具,也有闲情人家,随季节在屋阶上摆放一些盆栽花草,抑或几张矮凳。每逢有邻居来串门,如果不想进屋,就坐在檐下的小板凳上,抽着旱烟锅,品着罐罐茶,美美的聊上一会儿。时常有说笑声飘出院外,引得巷道里的行人侧耳谛听,随意猜想。

院落是天然的,有天地,有风雨,有花草,有虫鸟;院落也是个性化的,有开合,有曲幽,有自我,随主人心性而构建,是个人内心世界的拓展。在这四四方方的小空间里,你可以植梨养杏,可以留蜂喂鸽。如果家里主人恰好是个乡村教书先生,或者是地方上有名望的世族大户,则小小庭院里,又会院中有园,红绿满园,种花种草,架藤置蔓,活脱脱展露出一个诗情画意的小天地来。

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院落里,小小庭院承载了我青少年时代的许多美好记忆。那时的乡村生活是清贫的,艰苦的,大人们时常为柴米油盐而犯愁,很少有心力管束自己的孩子。虽然饥饿时常像野兽一样吞噬着我们的心身,但院落里却有自由,有快乐,有哭闹,有欢笑。一群孩子,时常会在自家和邻家的院里跑出跑进,捉迷藏,抓鬼子,玩抓回家的小松鼠,掏屋檐下的麻雀蛋,有时玩过了时间,怕大人责骂,还会翻爬自家墙头,悄悄回到屋子里睡觉。最难忘的是每年春节,我们几个娃娃在院子和屋子间跳出跑进,欢天喜地,一会儿放鞭炮,一会儿要油饼,一会儿点灯笼,一会儿踢毽子,欢叫声、打闹声、说笑声混杂着爆竹声,响彻院子内外。等到院门上贴了春联,窗格间贴满窗花,院落里挂上灯笼,就觉得满院子都是年味,满台阶都是春色,连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过年的氛围。

对乡村院落的记忆,除了孩提时那种无可比拟的欢乐感,还在于它带给我们的那份安全感。小山村荒僻,多有财野狐出没。记得有年冬天,天气奇寒,大雪封山,一个大雪飘飞的夜晚,我家的那只大黄狗狂吠不停,嚎了一夜。天亮后,我们打开院门扫雪,就惊见院墙上印上了动物的爪痕,白茫茫的雪地上,也留着几行清晰的的足迹。大人们惊呼昨夜来了饿狼,急急查看棚子里少没少了鸡,我却看着那些狼的爪印,心里傻傻的想:要是没了这院墙,这狼真闯进来,免不了有场狼狗大战,最后甚至是人狼之战,真不知那该是一幅什么样的惊险景象呢。

家乡那座小小院落,既庇佑了我们平安成长,又给了我许多精神的滋养。自从喜欢上了文学以后,我曾经无数次在这小小院落里晨诵唐诗,夜读汉赋,醉心宋词元曲,钟情古今小说。每逢无眠的夜晚,轻着一袭布衣,脚踩一地清辉,静静隐入小院,久久徘徊其间。其时月挂檐,树筛影,庭院芬芳,满屋书香,院外蝉声,院内寂寂。与风月对话,与古人私语,不经意间,心里就有了浓浓诗情,有了通透灵感,有了出入天地的意绪,有了俯察玉宇的激情,有了悲悯万物的雅趣。

已经多年远离了山村里的那方普通宅院,也远离了年少时的那份闲情逸致,混迹于茫茫人海中,心境日渐苍老。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却时常梦见小院,回望小院,思念小院,向往小院。我时常想,为什么我们的心灵日渐荒芜,我们的灵魂日渐麻木,我们的思想日渐浮躁呢?也许,大规模全方位的城市化,虽然使我们身居高楼大厦,远离了小小宅院,但却使人们有得有失,从此缺少了那堵人性的高墙,失去了那座心灵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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