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雪仗

作者: 晓亮文苑2016年01月09日情感文章

那年的冬天很寒冷。天,阴沉着,北风呼叫,抽打大地上的木呜呜哭泣,也把门窗吹打得呼呼叫唤,好像要天崩地裂的样子。鸟儿也不叫了;狗儿也不撒欢,蜷伏在大门里。强劲的北风又卷着片铺天盖地飘落而下,肆虐的北风夹带着雪片从窗棂、门缝里钻进屋子里,让人颤抖。

我从门缝里向外偷偷张望,看到风雪迷漫的天际,白茫茫一片。天空似没完没了地飘散着洁白的棉花,大地上铺上厚厚的棉絮。我高兴得直叫喊:“天老爷给我们送来了棉花,满地的棉絮。”我开门出去,一股寒风夹带着雪片抽打过来,还把我往门户里推。蜷伏在门后的狗被风雪扫了起来,向客厅的上方走去,卧在后门处。寒风穿堂入室,大家都喊冷。父亲说:“开门干吗?喝北风么?”他走过来,把门关上。祖父说:“等天晴了,再出去玩。来,烤火。”他腰间抹一条围裙,坐在一把矮椅上,围裙下是一个泥瓦火炉取暖。我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他对面,将手探到他的围裙下面,有一股火劲烤手。

我是一个永远闲不住的人,手烤热乎了,就到后门边上整治卧在地上的狗子。我用手去摸它的脑袋,它发出呜呜叫声,不是很友好的样子。我就用脚去踩它的尾巴,一脚下去,却招来狗子一声狂吠。它似乎愤怒了,弹跳起来,向我的脚咬了一口,只是把鞋子咬掉了。我被吓得嚎叫起来。

父亲快步过来上前不分青红皂白,一脚把狗子踢了过去。祖父起身给我穿上鞋子,说:“谁让你踩狗子的尾巴呢?这是自家屋里的狗子,它口下留情。要是别人家的狗子,它不把你脚上的肉咬掉一块才怪。”

狗在呜呜叫着,前腿抓大门,要出去。它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委屈,被小主人家踩,还被大主人家踢。我奔跑过去,狗已把门抓开了,往外挤。我抓它尾巴,它却挣扎着逃出门去,消失在风雪中。

雪在下着,一天一夜。次日天明,风住了,雪也停了。但是,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样子。大地上已有了厚厚一层积雪,我走出门去,昨天出走的黄狗就在门口,对我摇头摆尾,以示友好。

我踩着积雪,吹着口哨,穿过村巷。走在雪路上,已有许多歪歪扭扭的脚印落在雪面上,说明有很多行人正走在我的前面。我专拣没有人走过的雪面行走,就是要听雪被我踩在脚下的吱嗄叫声。不知什么时候,大黄狗也跟在我身后,得儿得儿地走在雪地上,它似乎忘记了昨日的仇怨。

我来到村庄中心之地,这里是一块空阔的场地,专供人们聚会。这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有大人,也有半大的小伙子,还有我们年龄相仿佛的小伙伴,他们是玉书、建平、建朋、记国、黑毛、高良、建良、五松等人。空地上立的有小雪人,半大的小伙子在修饰着小雪人。

建朋捏一团雪球砸向建平,却砸偏了,砸在黑毛的身上。黑毛也抓起一把雪,捏成一团,砸向建朋。建朋跑跳到玉书身后,黑毛掷过来的雪团落在玉书身上。玉书也抓起一把雪,捏成一团,砸向黑毛。黑毛一转身,就砸在高良身上。

我正走了过来,一团雪落在我头上。雪团炸开花,头发里、颈脖子里落有雪,冰凉。我赶忙低头拍打着头顶,让雪水从头发里落下来,也用手从颈脖子里把雪掏出来。但是,有残雪还留在颈脖子里,化作水,流到后背去,一片冰凉。我立马也加入其中,抓起一把雪,捏成一团,见人就砸。空旷的雪地上乱成一团,只见雪球似投掷弹一样飞来飞去,不是砸在你身上,就是砸在他头顶上。有时候,雪球也砸在半大的小伙子们身上。他们在小雪人旁抓起一把雪,捏一捏,就砸过来,又稳又准。

我们打了一阵子乱雪仗,人人身上、头上落有雪水。大家抖落掉头上、身上的雪水,在雪地上跳跃。这样,就把粘在身上的雪水化作水汽蒸发掉。我们不感觉到寒冷,就动手制作小雪人。在冰天雪地里,经寒风一吹,后背的汗水、汽水冷却下来,内里的衣服紧贴着后背,冰凉。有人不自觉地打冷颤,喊叫:“发冷。”

这时,有半大的小伙子提议,大家再来打雪仗。于是,大家清点人数,一分为二。一边只有十来个人,站成一排。在空场地上划一条雪线,相距不过十米的样子。

记得我这边领队的是半大不小的改良、新平,另外有玉书、建朋、建良等人。大家先做准备工作,就是把周围的积雪堆积在身边,捏成雪团,再向对方投掷。

双方在“开始”的一声令下,就各自抓起身边的雪团投向对方。雪团似流星弹一样砸向对面,双方在雪弹的打击下,每个人的身上、头上都中有雪弹,但是,机灵的小伙伴身上的雪弹就少一些。我身上中了几个雪球,头上也落有一个雪球,心里有些窝火。

这一轮打雪仗暂时停止,双方休战。各自拍打掉头上、身上的雪水,再做准备,好进行第二轮雪仗。我们将附近的雪运到各自的阵地前沿,搓成雪团。我在我们这队队伍里,向大家提议,用一半的人运积雪,捏雪团。用一半的人投掷雪团。我自告奋勇,在就近之地收集积雪,运到前沿阵地上。让两个半大不小的小伙子带着两个小伙伴投掷雪团,我带着玉书、建朋、建良收集积雪,就是把远处的积雪堆成堆,压成块,搬运过来,再捏成雪团,放在投掷雪团人的身边,可以节省时间,提高效率。

对面的那队人每个人又要运积雪,搓雪团,再向我们投掷雪团,费工费时,很不划算。我在我们这边,又留了一个心眼,让玉书、建朋在前沿阵地上捏雪团,供投掷雪团人投掷。我和建良运积雪,我将远处的积雪压成块,让建良搬运。这样,我就免遭雪团的攻击。

正因为我们这边在有序地运作,各自分工明确,雪球供应充足。只要瞅准对方在忙乱地采集积雪的时候,正往回头走的当中,我们的四个投掷手又准又狠地把雪球砸向对方,几乎是弹无虚发。而我们的投掷手身边始终有充足的雪球,他们在避开对方的雪球同时,能够调整位置,判断对方的方位,就有了准确的目标,不致于打乱仗。

我在汇聚积雪的时候,看到我们这边的雪球狠准稳地砸在对方的人身上、头上,他们在混战中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他们的头上、身上都被我们这边投掷的雪球砸中,不仅身上都是雪,而且头上也是雪,在身体热力的作用下,又化作雪水,湿透了他们的衣服。他们高喊:“休战。”

我们这边越战越勇,雪球供应充足。我们怎么会停止战斗呢?我和运输雪球的小伙伴们把剩下的雪球全部投掷到对方的人身上,我们才休战。

只要一停下来,在北风的吹拂下,一阵寒意接一阵寒意袭击全身,浑身有些哆嗦。尤其是那些被雪水浸湿了衣服的小伙伴们打出了喷嚏,喊叫道:“冷。”我说:“要是凉,再来打雪仗。”这时,天空又飘落下片片雪花。

他们在灰暗的天空下,又在风夹雪花中,身上发抖。我们不能在风雪中坚持下去,再也不能打第三场雪仗。黑毛、记国更是坚持不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们身上的衣服好像能捏出水来。大家只好回家,各自在风雪中,抱头鼠窜。

我回到家里,一进门,撞上了母亲。她问道:“跑到哪里去疯了?”

我不敢正面回答母亲的问话,看到狗子在我后面摇头摆脑,就说:“遛狗去了。”祖父走了过来,抓住我的手,说:“又去玩雪了。手冻得冰凉,我们热乎热乎。”他把我拉到他坐的椅子对面,让我坐在小凳子上,把手伸向他围裙下的泥瓦火炉上烤火。

我看到母亲不在跟前,就悄悄地对祖父说:“我们刚才打雪仗。我们打赢了,把黑毛、记国、高良身上、头上都砸中了雪球,他们惨得很,雪水湿透了衣服,正冷着哩。”

“这么冷的天,打么事雪仗。”祖父说,“弄病了,不好玩呢?”

第二天一大早,记国的母亲就找上门来,向我母亲投诉,昨日,记国打雪仗,被我们打湿了衣服,病倒了,不能起床,怎么办。不一会儿,黑毛的母亲也找上门来,告诉说,黑毛昨天打雪仗,打病了,正发高烧,到卫生院去打针。母亲陪着笑脸,送走了她们。

我已经起床了,正走到客厅里,暗自发笑。母亲指着我问:“你不是说,你昨天去遛狗子么?怎么?打雪仗了?把黑毛、记国弄病了,人家的大人找上门来了。这如何是好?”

“不是我一个人打雪仗,”我辩解,“还有那么多人打雪仗,凭么事找我一个人?再说,也是大家伙自愿打雪仗,我也没有强迫他们打雪仗,找我也白找。”

“人家为么事只找你?”母亲又问,“还不是你出了名的惹祸精?只要一有事,就找上我。看来,从今往后,少到外面,找一些麻烦回来。我没有闲功夫料理你这些歪门邪道的事。”

我不敢同母亲顶嘴,只好到大门口,看一夜的雪下得如何。大地上又增添了一层积雪,把昨日的雪覆盖上。门前一串串深深的脚印伸向巷子外,也连到了村庄外。那应该是黑毛、记国的大人把他们背到卫生院,留下的脚印。我想:还有没有其他的小伙伴们也在昨天打雪仗中打倒了?可惜了,今日这么好一地的积雪,浪费了,不能再去打雪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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