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双大眼睛

作者: 千河2017年07月31日来源: 西安日报情感文章

我和老伴相识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时她家在城市,我家在农村,她在工厂,我在部队,相隔千里,全靠鸿雁传书,交流思想感情

在通信大半年后,我返乡探亲访友,假期只有15天,自然而然要去她家认门。

她家在城里一条背街小巷,准岳父和她的哥哥弟弟及堂兄堂弟,五家人住在不大的大杂院里。窄窄的院子里四周是低矮的平房,各家各户的厨房都在房檐下,顶上盖着牛毛毡,一到做饭时,院子异常热闹,一派热气腾腾的样子,给人温暖温馨感觉

第一次走进这个大杂院,加之穿着军装,也许因老一辈人已知道这是谁的女婿,看到我就冲着我微笑。未婚妻就喜悦地向我介绍这是大伯父,那是二婶,这是建国哥,那是霞霞妹,还有拄着拐棍的老奶奶,我都一一问好。

在吃午饭时,我突然间发现在院子最里端的石头垒成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娃。身子骨显得很单薄,黑衣黑裤,头发浓密而散乱,鼻梁高挺,尤其是一双大眼睛特别明亮,一看人就扑闪扑闪地转动着,让人一看到就不会忘记。但细看就会发现,这双大眼睛的眼神,有时有点呆痴和失神。出于好奇,我停下筷子,悄悄地问坐在身边的未婚妻,他是谁?未婚妻轻声说:“快吃饭,有空告诉你。”

吃毕饭,帮着收拾洗刷完碗筷,在去大门外的自来水供应站挑水的路上,未婚妻跟我说:“那男娃叫黑头,是小叔的第二个儿子,3岁时得了一场大病,高烧不止,就落下了不会说话的毛病,见谁都不吭声,但心里又好像啥都知道似的。院里的人都对他很好,有好吃好喝不会忘了他,他也总会以微笑来作答。有时他也会扫扫院子,给炉子里添煤加炭,平时就坐在石台上,看着人们出出进进,忙里忙外。”我说怪可怜的,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啊!未婚妻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没法子,只能这样吧。”

稍后我挑水进门,见黑头坐在原地闪动着大眼睛望着大门,一副两耳不闻院内事,静观他人忙东西,“与世无争”的神态。我就去里屋挎包里抓了一把水果糖,走过去送给黑头。黑头见我伸出的手里还拿着糖,就站了起来。我说:“吃糖,吃糖”,并往他手里递。本想他会全部接住,但出乎意料,他只挑了一红一绿两个糖果,笑了笑,就坐回原地。他双手紧紧攥着糖果,也没吃,只是面带微笑坐着不动。看着这情景,我心头有点发热,心想,这娃不傻,啥都明白,只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只能以微笑代之,老天爷对残障人是何等的不公平啊!

两年后的春节前,我在部队结婚。正月十五过后,当我和妻子回到大杂院,却没看到坐在石台阶上的黑头。原来在前一年夏天,黑头在一场暴雨中悄悄跑出了大院。直到大家找他吃晚饭,这才发现黑头已不见踪影。大家立马分头四处找寻,最终在城南的河滩看见了他。当时黑头浑身发抖,脸色灰白。虽然大家急忙把黑头送到医院,可惜医生已无回天之术。两天后,在母亲的怀抱里,才十五岁的黑头离开了人世。据小婶说,他离开时没有痛苦,脸上仍是那熟悉的微笑。

四十多年过去了,时至今日,我仍然对黑头的那双大眼睛记忆犹新。黑头透过这两扇大“窗口”,透过微笑告诉人们,这个世界,特别是他身边的人,都是美好善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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