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有没有蝴蝶花

2013年01月10日亲情文章

我有一位小妹,但不是我的亲小妹。是我继父的女儿母亲改嫁带我到许家的时候,小妹就在了,她比我小十五天,记忆中的我很紧张,一直牵着母亲的手,那年我十岁,小妹倚在门上甜蜜地笑着叫我:哥。

我至今记得那个“哥”字有多清脆响亮让我感动。

“哥”字对我而言,是最柔弱的一声称呼,父亲离世后,我饱受同族人的欺负,在万般无奈之下,母亲带着我改了嫁,我的小伙伴说找个后爹更可怕,而妹妹告诉我,她的恐惧比我还多,因为,她更怕后娘。

我的娘亲是个和蔼的人,所以,几个月下来,小妹就不再恐惧了,她把我当成亲哥,有什么东西总偷偷让我给我吃,继父脾气不好,总爱打人,我挨的第一顿打是因为老师找上门来,因为我把一盒粉笔全泡在了水里。

我讨厌数学老师,他永远偏向那些有钱有势力的同学,所以我是故意要这样做的。这样做的结果是她要我继父赔她的粉笔,五毛钱一盒,要赔一块钱。那时一块钱是很大的数字,继父在老师走后打了我,他骂,小兔崽子,不要以为一块钱有多好挣?!

母亲把我抱在怀里哭了。而小妹站在一边,一会出去给我洗了条热毛巾,我的屁股还红着呢。小妹问,疼吗?

我的眼泪那时才掉了出来。继父远没有小妹善良,他总是疑心母亲偷了钱和粮食给娘家。终有一次,他说自己家的的玉米丢了几十斤,母亲跑到井边嚎啕大哭,父亲嫌

她丢脸,揪过她就打,我疯了一样冲了上去,差点把继父撞到井里。

自从以后继父对我更不好了,简直充满了敌意,他说样了半天替别人养的小虎娃子,与他无关。所以在钱上对我更苛刻。我和小妹都上初中,小妹不用带馒头,我却要带馒头,小妹吃的穿的都比我好,母亲暗自流泪,却说,娃,人在屋檐下,低头吧,娘做不了他的主。

让人感动的是小妹,她总是打了饭菜端给我,然后就着我的冷馒头吃,我们兄妹俩一边吃一边聊天,在那三年,如果没有小妹的照顾,也许我心里充满了狠,但因为有小妹,我原谅了那个男人,正像我母亲也偷偷给我钱一样,我也一分为二,一半给自己,一半给小妹,后天的兄妹,我们却是那样亲。

初中毕业,我们都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高中,然而我知道,我和小妹也只能一人去上。家里只有几亩薄地,继父在一个砖厂上班,他也不容易,没有舍得吃也没有舍得花,衣服总是拾别人的穿,就是喜欢喝几口小酒,小妹的成绩比我还好一点,母亲的意思是男孩儿干点什么都行,女孩子还是考上学好,所以我决定退学了。

妹妹没有说什么,继父更同意了。

那个夏天我很郁闷,看来多亲是多亲啊。我和母亲暗自流了几次泪,甚至我觉得和小妹的关系疏远了,母亲已经给我联系了远方的亲戚,准备去外面打工去,十七岁的男孩出去没有问题了,可我真的很想念书。

开学前三天,妹妹突然出事了,她在手晾在房子上的玉米,脚一划从房子上摔了下来,结果腿折了,而去镇上读高中要十几里,她至少要在家里躺上三个月。没有办法,妹妹说,让哥去读吧,我命不好。

我暗自庆幸自己的幸运,并且心里说,活该,谁让你门不张好心眼?开学了我去读了高中,成绩一直不错,小妹却成了种庄稼的人,以后无非是找个男人结婚生子慢慢变老,但有一母亲来看我时和我说,庆生,你可别忘记小妹,她是故意要摔下来的,她是要你来去上学的,因为她老在屋子了看书,还哭。

我呆了傻了,愣在秋风中,不知不觉,眼泪就下来了,我没想到,小妹对我这样好

一年之后,父亲突然中风而去,母亲突然傻了,家,就这样瘫。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下更完了,倒是小妹,坚强的说,哥,别管家里,好好念你的书,咱我来管。我的小妹,我的十八岁的小妹,即要为我挣学费,还要照顾母亲,并且还要种二十亩地,当她来学校找我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黑又瘦,头发枯黄,一点也不似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她的手,满是口子,她塞给我一把钱,是卖红薯的钱,然后转身走了。

祸不单行,一年后,母亲心梗去世。我提出辍学,小妹急了,对我嚷着说,有我呢,你赶紧去读书,妈说了,就想让你上学。我的小妹,十九岁的小妹,背着包去了南方,如果她不去南方,她是供不出我来的。而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大,那在全村是一个奇迹,当我受到从南方寄来的学费时,我再次哭了。

为了让小妹少吃一些苦,我疯了似的打工,因为我知道,我多挣一分钱,小妹就可以少受一点罪。每当想起小妹给我汇钱的情景我就特别心酸,我有什么权利让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孩子供我上学?曾在心里发过千百遍的誓:小妹,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可是,上帝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离我毕业还有半年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深圳的警察。

请问你是庆生吗?我心里一紧,请问你是?

我们是某区交警队的,你的小妹出了车祸,正在医院里抢救,她说,快告诉我哥。一刹那间,天塌地陷了,我借我钱,买了飞机票,小妹,这是我今生第一次做飞机,我知道,晚了就来不及了。

还是晚了。

小妹去了。

她是在雨中去邮局,她刚发了奖金,我要交学费了,所以她要快点寄给我,在穿过马路时,遇到了一个酒后驾驶的司机,我的小妹,手里还拿着那张汇往北京的汇款单子。

那上面,写着陈庆生的名字。

汇款人是王小红,与我的姓氏没有关系的人。

去整理她的遗物,只有几件朴素的衣服,还有一本日记,上面写的几乎全是我,她说,哥是我的骄傲,我一定会让哥上完大学。另外的东西,是一个搪瓷盆,两双旧鞋子,平底的,因为工厂不让穿高跟,一个破旧的半导体收音机,我一直以为小妹和我一样有了MP3,但她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盒化妆品也没有。

我去商场买了最好的裙子,买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因为小妹说过,她一直想有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觉得穿上特别洋气,可她一直没舍得买。做完这一切,我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自己和小妹呆在冰冷的太平间,我给小妹换上了这些新衣服,然后给她梳了头发,她头发真黑,这么年轻生命啊。她的脸上几乎有着圣洁的光芒,我握着他的手,这个最美丽的女孩,此刻静静的在冰冷的太平间里,我吻了一下小妹的额头,说,小妹,你怎么舍得哥哥一个人在人间。我希望她可以如天堂,因为善良的人应该去天堂的。

小妹走了,我不知道天堂里有没有蝴蝶花,但我知道,蝴蝶花应该长在天使的翅膀上,我小妹的肩膀上,就应该有一对蝴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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