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枯灯带雪飞
一盏枯灯带雪飞
——父亲节写给我患老年痴呆症的父亲
竹凉席承载不了思念。
电扇嗡嗡,昼夜为自己唱着赞歌。
月光下,一只猫长一声短一声的叫春搁浅在墙头。
梦,醒了。
梦,在飞。
父亲,萦绕在脑海。
昨晚,有位老师发来消息:6月17,父亲节,还记着吗?
所有的兴致全没了,不想聊天,一本书也厌倦了被我翻来翻去,关了音乐,闭了灯光,枯坐着,沉吟着,思念着……
宁愿父亲瞪着利剑似的的目光,宁愿父亲厚实的巴掌高高举起,宁愿父亲咆哮如雷……
好想再次看到父亲慈祥的笑脸,好想再次听到父亲反复的叮咛,好想望着父亲挺直高大的身躯,好想听到父亲咚咚的脚步……
1995年的某一天,父亲病倒了,倒在为我办事的途中。
但,坚强的父亲,在感觉到自己不适时,就连夜急着奔回家,走在漫天雪花里,走在深夜乡村的雪地里……
中风!留有后遗症,口眼歪斜,脚腿不便,手颤抖……
父亲躺在床,很安详。紧紧拉住父亲的手,我泪流满面。
“不哭,不哭!”
父亲喃喃着,说话也含糊不清。
“你是……男子汉,家里的顶梁柱,我……再也帮不了你了……”
我哽咽着,用力地点点头,晶莹的泪珠滚出父亲的眼角。
昏黄的灯是乡村的眼,雪依旧飞,风,还在吼。木格子窗上,布帘摇摆……
从此,父亲……
没有了敏捷的思维,高大的身躯日渐佝偻,留着口水,带着傻笑……
摘下父亲嘴角挂的饭粒,揩去父亲眼角的白色眼屎,擦尽父亲流出的口水,轻轻的,轻轻的。
牵父亲出门晒太阳,把电视音量调好,放父亲最爱的地方戏——黄梅,把忧愁像往常一样倒给父亲,尽管父亲只会“嗯嗯”,劳累一天,进了家门就挨父亲坐下,问一声:“父亲,可要喝水?”
我,要出门了,我要流浪,我,怎舍得我的父亲?
远行的那天,在清晨,也是冬天,飘着雪,洋洋洒洒。
我以为轻手轻脚,不惊动父亲,当我推开父亲的房门,想去和父亲告别时,父亲已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父亲固执地要出门,要送我出家门。
“不,你,睡吧,你出去,我反而担心……”
父亲的手忽然像以前一样坚定有力,紧紧拉着我,拉着我……
父亲的嘴蠕动着;“一——人——在外——,小——心——”
是的,我是第一次出远门,搂住父亲,紧紧抱着父亲,偷偷地擦去泪水。
“父,我,走了,你,保重!”
狠心咬牙,我出了门。
雪地还没有人走,一行深深的脚印排到村口,飞舞的雪花为我送行……
一晃,父亲中风10几年了,我流浪,7年了。这其间,我的父亲总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担心,担心父亲某一日忽然倒下……
父母在,不远行,但,我没有做到,我不是个孝顺之人呀。
一年一度的父亲节,到了,到了。不是在飘雪的季节,这已经是初夏,夏日的花烂漫着,夏日的风温暖着,我想起了家,想起我患老年痴呆的父亲,想起我高血压中风的父亲。
父亲,节——日——乐——
您,可曾听到我的呼唤?
父亲!父亲!
天,亮了。
推窗望去,清洁工有节奏的弹着晨曲:刷——刷——
何处小鸟叽叽,是新养的小鸡雏吧?
哦,听错了,我再次分不清城市和乡村,我再次混淆了记忆,其实,还是乡思,还是乡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