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

躺在床上，门口拥进一群人，他们拿着张纸，上面头排似乎写着我的名字，他们善意地鼓动、在身边欢闹。我了解自己的感受啊，我压抑，爆发，将一堆杂物扫下床，然后看到他们惊讶的表情。略觉不安，扯过一条盖头不盖脚的被子，朦胧睡去，似醒，满室灰黑。想看看时间，摸过老手机，按一下开锁键，屏幕亮了一秒，暗了，没看到时间。重复几次，借着亮与暗的间歇，看到时间飘在屏幕的顶端，亮光反射在时间上，太亮了，看不清。

沿着楼的墙根儿往里走，我看到了小腿高的墙围，沙与细小石头的混合，用目光也能感受到粗砺，长久风雨日晒后的浑厚，不再尖锐，只有稳重的浑厚。以及那条排水沟。

我走过那条高窄的过道。其余的房间都关着黑的大门，左面两间屋亮着灯。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看，屋里有日光灯的亮白，足以将每个角落看清，将打着栅栏的窗亮成黑色。一顶平的木质锅盖盖在大锅上，锅开了，往上打卷儿冒着蒸汽，从锅盖的缝里冒出来。一根拧成麻花的电线从天花板拉下，直到门口。有细微的水流沿着电线，在中途一滴滴滴下，会不会漏电呢？我想避开。为什么跟从前不一样？

站到另一个房门口，白炽灯也亮着，墙上电视开着，前面一张竹椅，空着，屋里的光线随屏幕略微闪烁。人呢？

我想推开另一关着的扇门，那里的东西还在吗？屋里嵌套的房里的人还在做事吗？忽然惊觉，这里早不是家了，我离开这里很久了。冒失的羞愧产生，我该回去了。

他们选了块树下的平地，铺上垫子，惬意围坐。树上有一轮朦胧的下弦月，树有区别于黑夜的暗灰的轮廓。她们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拼起桌子，铺上桌布，摆上餐具食物，熟稔地动作，热络地交谈。他们交换彼此情况。看向桌边的人，嘴角扬起满足又克制的微笑。

我走出房子，摸回到楼前的墙根下，有雨丝飘下来了，靠在窄窄的窗沿里，我抬头看向天空，天空有隐约的下弦月的影子。快走吧，我开始跑起来，沿着山外的围墙往外跑，路过什么呢？我记得以前梦见过沟里青蛙、鱼，草里的蛇、球，现在会碰到什么呢？雨越来越大，我跑过距路口几十米的两个直发黑衣女人，她们推着一辆婴儿车，车好像有些重，或者轮子并不灵活。我掠过她们时，余光瞥到她们不紧不慢地又费力地推着调整车的滑动方向。

雨映着浅淡的下弦月稀疏落下，树下桌边他们抬头，感受到雨水，都回去吧。

我在街道上四肢并用地狂奔，雨已不是雨，每股雨都是一道水柱直接冲在身上。为什么不找辆车呢？我醒悟过来，寻找身边有没有车。身后有一辆人力车的阴影，极慢极慢地挪动，影子样的不真实。我想着，一定要热热地吃碗姜汤面，去去寒气。抬头看前方，有两家店铺，卷帘门紧闭，铁灰色的。

我站在道树下，伸出双手捧接树叶的滴水。树枝倾下一股股水，和自来水一样不尽、清洁，应该能洗净身上的泥水了。雨停了。

我站在树枝下，扭头去看前面，有个灰白衣裤的人，弓着背，头深埋着看不到。他蹬着自行车，慢慢地，用力地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