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 兰

心里默念了一千遍一万遍的散溢着淡淡忧伤的名字，郁兰。光阴己如水流逝，不能流失的是散溢着淡淡忧伤的往事。郁兰还亭亭玉立于你的窗前么？几度春秋几度枯荣，郁兰还菁菁然如故么？岁月悠悠，情丝悠悠……

我们缘诗而相识，但我们的相识却平淡得毫无诗意。初春的一天，春雨淅淅沥沥淋湿了我满腔的忧思，我把自己关在小屋里看窗外的雨，埋头案头用一支秃笔挥洒烂漫的青春。就在那天，邮差送来厚厚一封信，我信手置于案头，又沉浸于创作的愉悦里。几天后，才想起来那封信，拆了，又一信封，再拆，仍是信封，装厚厚的一沓诗稿，你说，你酷爱诗歌，苦无知诗的人，寄了来，让我给改改。我摇头苦笑，抽出两首诗读，竟读出了很绵长的味儿，于是，一口气读完了你三十首满溢着真情的诗作。我被你炽热的诗句真挚的情爱所感动，虽然你诗的语言还不够洗炼和完美。我花了大半夜的功夫为你改诗，改《那条小路》：“那条小路弯弯曲曲地瘦了/我的目光/你孤独的足音依然叩敲/昨天的别离/你的指纹/还在窗棂上隐隐约约/你的足印被我俯拾起来/挂在墙上 象/高原上等待风化的石头/一阵风响过头顶/我迈动双腿在小屋里走动/一会儿摇醒你的指纹/一会儿拍痛你的足印”。后来，《那条小路》在一家报纸的副刊上发表了。后来，我知道你是个女孩子，知道你写了很多很多的诗，你的诗写给一个狂放不羁的男孩子。你俩苦苦地相爱了五年，五年的爱使你饱尝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过早地让年青的生命淫浸于郁伤之中，这就是你诗的源泉么？我知道，我真的被你感动了。

就这样，我们成了从未谋面的老朋友。

那一年，我常常把自己封闭于小屋里，让生命于失去爱情和失去父亲的双重痛苦里艰难煎熬着，偶尔看着窗外的白扬树和树叶间支离破碎的天空，让太阳和月亮斑斑驳驳的光影投射在空壳般的心里，藉以读你的诗等你的信写我的《春夏秋冬》来疗治我心灵的创伤……又一年春天来了，我的心境因灿烂的春而豁然开朗。你很高兴，你精心绘制了一帧贺卡，祝福我“走出白杨树流泪的视野。”你说：“看那抹淡紫如烟的天空/知道么 这是寻梦的季节/最后一朵乌云/己随风飘逝了/该甩一甩长发/走进外面的世界……”那一刻，我好感动的。

你依旧很苦很累亦很固执地爱着那位男孩，后来，那位男孩一度沉溺于“哥们义气”而迷失了自己，你痛苦，你失望，你的眼泪濡湿了那个凄风啸啸的季节。那年秋天，你迢迢千里跑到南方来找我，而我却到远方出差去了。你在我的窗外徘徊了许久，失望地离去了。“我在秋去的午夜/挥不掉那缕冷香拂面的困扰/那盆于秋风中绽放的/紫罗兰/什么时候/再去那条陌生小路/孤独走过失约的窗口/把寒风守望成一面旗帜/悬挂在命定的天空/你一点也没有我要到来的悸动/阳台上那盆紫罗兰/寂寞摇曳于秋的怀抱/你离去的潇潇洒洒/明天 我走了/留给你一个永恒的遗憾。”归来时，于门缝里发现这首诗，我深深地理解你迫切要向朋友倾诉你满腹苦衷的期望和你郁郁离去时的失望，我真的要抱憾终生的。

当五月的风推涌着金黄的麦浪时，你突然宣布要结婚了，决定嫁给那位你爱了八年的男孩。你说，你想见见我，在还是姑娘的时候。我不知是喜是忧，揣一颗苦苦的心去了北方，那条美丽的小河边上的小镇子。那天，我第一次为你做了首诗： “光阴如水如川了，往昔/在我的周身涌浪喧哗了/在流浪的时间里/我远离这宁和而坚硬的岩岸/寻找岛屿/日月是手脚/划动日月激流勇进/雷电是口舌/鼓动雷电呼唤远方/星辰闪烁在蔚蓝的天空/白鸽 栖息在梦中的岛屿/当漂泊很远很远的舟子/靠近你……/我游弋在汹涌澎湃的海中。”你读着读着就哭了。

那天下午，我俩默默无语地走在小河旁，河水潺缓流淌，风儿吹过麦浪，身后的沙滩上留下了两行歪歪斜斜的脚印。突然在河岸的陡岩前，一丛萋萋碧草紧紧地吸住了我的目光，我径直走过去，仔细地端详着她，竟莫名其妙地喜爱上了这丛长在岩缝里绿绿的旺旺的叫不上名的碧草，叶如兰草而娇小，透着一股灵气。我小心地挖出来，摘一片桐叶带土包好，便跟着你回到你的小屋，在花盆里栽了，轻轻放在窗台上。你说，叫她剑兰吧。我摇摇头，“还是叫她郁兰好。”你笑了，点点头道：“郁兰，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离别时，你送我一本精美的日记本。班车载着我无情地离你而去了。在车上，我打开日记本，只见扉页上写道：“你把你藏到一团雾里/等我看到你时/迷茫中/我己走过了这一片蓝天……”我终于流出了眼泪，泪眼朦胧中，窗外的景己飞掠而逝……

许多年来，我一直想告诉你，郁兰，真的是个很好的名字，王逸说：“兰，香草也。”洁白的兰，却总是于郁郁的天地间散溢着醉人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