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一件最重要的衣服

作者: 阿毛2016年02月01日人生哲理

香奈儿审视着镜子里抽烟的自己

她与镜中的自己,有时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有时又有一种爱恋不已的缠绵。因为她看到的几乎就是她想看到的样子——她所希望看到的女人的样子——她们全部穿着黑色小洋裙,脖子上戴着白色的珍珠项链。

“博伊,为了纪念你,我让全世界的女子都穿上了最美的黑色。因你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人!”

香奈儿喃喃自语。

此前,博伊打电话来,要和香奈儿一起过圣诞节!他还要给香奈儿一个惊喜,送一份昂贵的礼物给她。可是夜深了,珠宝行都关门了。博伊好不容易找到朋友,在他的珠宝行买了一串漂亮的珍珠项链。他深爱香奈儿,也知香奈儿深爱他。但他却因为家父的门弟之见,没能娶香奈儿,而是和一位贵族小姐结婚了。现在,他不想再错下去了,他要告诉香奈儿,要永远和她在一起。他加大了小轿车的油门,脑海里蒙太奇般地放映着甜蜜影像:

——他驱车到朋友的庄园,路遇一位穿白衬衫、黑马裤,脚蹬马靴的骑手,他的马受了一点儿惊。后来在朋友的家里,他发现那位骑马的翩翩少年,竟然是一位漂亮的女士。她别出心裁地把男人的骑马装改造成她自己的衣装。

——他们在舞会上跳探戈。香奈儿一袭白裙,舞动在满目斑驳丽色中,像一朵盛开的山茶花单纯妩媚,令人着迷。

——两人游玩归来,碰上暴雨。博伊脱下自己的灰色风衣披在香奈儿的身上。香奈儿就像一位罩着袍子的圣女,清矍娇小,楚楚动人!

——她摆弄出一顶顶别致可爱的帽子。它们总是在博伊的面前变出一个又一个迷人的香奈儿。她们一起来爱她!

她戴绅士帽、打领结、穿衬衣、穿男裤,英姿逼人。女士们纷纷效仿。但香奈儿永远是最美最特别的那一个。博伊爱极了这个香奈儿。

她本来不做围巾。可她为博伊亲手做了一条白色的丝绸围巾。博伊戴着它上了战场,在战场上戴着,返回巴黎时也戴着,现在仍然戴着。

想到这里,博伊用手抚了一下飘在脖子上的白围巾,突然一串刺耳的紧急刹车声,……甜蜜就进入了夜一样深的睡眠里……

当香奈儿赶到车祸现场时,她看到的是翻了的车,车玻璃上的血迹……不见了亲爱的人,只见挂在上的白围巾,她轻轻地取下来,围在自己的脖子上,闻着亲爱的人人余留的气味……

还有那些怀着爱情的珍珠,散落在地上。香奈儿把它们捡起来,擦去尘土,重新用珠线穿好,戴在脖子上。

香奈儿做了一条黑色小洋裙,这是她为悼念博伊而专门做的孝服。

没多久,香奈儿就把黑色这种葬礼用色穿成了新女性们喜欢的颜色。就像香奈儿懂得什么叫至爱一样,她懂得什么叫至美。她说:“黑色是能够包容一切的颜色,白色也是。它们都具有一种纯美。穿着黑色或白色的女人,永远是舞会上最受瞩目的美女。”

是的,香奈儿的一生都是最受瞩目的,她就像是她那个时代的女皇,被人羡慕爱戴。她之受爱戴,并非是她总爱穿的黑色或白色的衣装,而是她设计的风磨全球的时装,她的天赋,她的美貌,她的个性,她的自信,她的骄傲,……还有她的风流轶事。

她从不缺少追求者,不缺少传奇。香奈儿几乎一生都在恋爱中。博伊去世后,先后走进香奈儿感情生活中的是音乐家斯特拉文斯基、流亡法国的俄国沙皇亚力山大二世的长子狄米拉、英国首富威斯敏斯特公爵……,还有不少爱慕她的美貌与天赋的名流,如毕加索、雷诺阿、莫朗、达利,还有邱吉尔,温莎公爵。

一生有这么多显赫的追求者,可香奈儿谁都没有选择。她选择了不嫁。不嫁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最爱的是博伊——“(博伊)卡伯让我明白我可以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照自己的意思经营事业,照自己的欲求选择爱人,这是卡伯给予我的最好的礼物。”但更重要的是她的自我,她的自信、独立、骄傲的自我。

看看她回拒斯敏斯特公爵的求婚时说的话:“公爵,这世界有很多公爵夫人,但是,可可?香奈尔只此一个。”

“你为什么终生不嫁?”面对此问题,她轻松地耸耸肩说:“大概我没找到一个能和‘可可?香奈尔’媲美的漂亮名字。”

她在自传中透露说:“我命中注定独立,无法与个性比我强的男人相处。”

香奈儿的自我非常强大,强大到可以独立地面对世界。活而不为生活所累,爱而不为爱所奴役。她最大限度地挥发天赋才情,成就辉煌事业,醉心地挥霍美貌魅力,谱写美妙爱情。而这些天赋才情、美貌魅力、事业爱情,共同成就了香奈儿这一完美惊艳的自我。

从12岁时母亲病逝,父亲把她和姐姐遗弃在孤儿院开始,她就慢慢地磨砺自己,慢慢地变得坚强而独立。18岁离开孤儿院到一家缝纫店里做帮工,然后是恋爱、开帽店、开服装店、成立双C时装公司、……

她让女人们为她设计的服装着迷:裤装、小黑裙、无领夹克;绅士帽、衬衣、蝴蝶结;宽松海军服和针织衫;粗呢套装;人造宝石;5号香水;……她把女人们从繁褥装饰的衣束中解放出来,为她们设计优雅简约、奢华又与众不同的时装。让每个女人都可以找到她们需要的香奈儿。

男人们为她的美貌才情、个性魅力着迷:音乐家、画家、政治家、同行或是敌人,都爱慕不已。

香奈儿说:“我爱过的男人,永远会记得我。”

无疑置疑的是,爱她设计的衣服的女人,也会爱她。

她浑身散发着一种特别的美。这种美是由天赋、才情、自信、果敢、骄傲等铸成的。

她提醒女性说:“你可以穿不起香奈尔,你也可以没有多少衣服供选择,但永远别忘记一件最重要的衣服,这件衣服叫自我。”

“一件最重要的衣服!”而且是一件终生都不能丢弃的衣服。我突然明白了香奈儿为何余博伊逝后的余生都穿着黑色的香奈儿,我想不仅仅因为黑色是一种纯美,更因为她是一种灵魂上的东西——她说“博伊是我灵魂上的朋友”“他是我的兄长、爱人、……”——一句话“一生中的最爱”——香奈儿不但是黑色来悼念最爱,也是来表现她的自我、她的灵魂里珍藏与人生的辉煌。

所以,在香奈儿这里,服装不仅仅是身体的遮饰,它更是身体发光、身体燃烧的外在形式。它既是一种表现、一种发光、一种燃烧,还是一种抚慰,香奈儿让身体欲望的外在形式得到了全面的关照与抚慰。我们随心所欲,我们与众不同。香奈儿看似在表现身体,实则是表现自信,表现灵魂。因为我们不是以赤裸的身体立于世上,而是以身体的衣饰,立于人前的。

所以与身体比起来,服装是更重要的表现人的精神面貌与灵魂的形式与手段。

香奈儿把镜中的自己看成无数个自己,或者把香奈儿之外的他者看成无数个香奈儿。所以,香奈儿是为无数个自己、无数个他者设计服装。

让我晃动,成为无数个我。

这不仅仅是服装艺术所需要的,也是其他艺术所需要的。

不要以为香奈儿让所有爱上黑色香奈儿的女性,都在替她悼念爱情,而是香奈儿在替女性表现自我,成就自我,进而达到超越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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