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借钱

俗话说：手中无铜，走路发怂；兜中无钞，走路发飘。无钱，走路都困难。所以“朝扣富儿门”也是迫不得已；都是有手有脚的人，若不是被生活逼到墙角，谁愿张那个口。

想起《水浒传》中，当豪侠鲁达为筹措金老汉父女的路费，立即从口袋捐出五两银子，认为不够，又以借的方式向史进募得十两银子，当鲁达以同样的方式向李忠张口，却只募捐到二两银子。惹得鲁达批他“是个不爽利的人”，并拒收这二两银子。

鲁达虽是小军官，但待遇好；又是光棍，花费低。史进是富二代，不差钱。不像屌丝李进，全靠打把式卖膏药讨生活，赚的都是辛苦钱。但卖艺人的规矩是，有钱捧个钱场，无钱捧个人场。不讲自己从牙缝里捐出二两银子，就是一文，也是一片心意。可在出手阔绰的人眼里，不但看不上自己捐出的血汗，还落个抠门的骂名。你说他憋不憋屈。

当然还有更牛的主。说汉末，周瑜任巢湖市长，听说鲁肃家有两大圆形粮仓，每仓装三千斛米，就向他打秋风。当周瑜刚说出借粮之意，鲁肃毫不犹豫地手指其中一仓，不是借，是免费赠送。如此大手笔，比当今的红十字会还慷慨。该让多少葛朗台汗颜。从“借”的态度上，的确能折射一个人的品行。例如晋人阮光禄曾有一辆好的私家车，不管谁来借，都一概应允。有一个人要埋葬母亲，想找阮借车，考虑再三，没有开口，原因就是不忍将阮的豪车当灵车。后来阮光禄得知，长叹一声道：“有好车有什么用呢？别人急用却不敢来借。”于是，就把那辆车子烧了。——阮光禄借人于车，若借人于钱，定也是鲁达式的主。

记得余光中《借钱的境界》一文，余先生从被借的角度来谈借钱的体会。我哪有那援助的资本，倒有向人开口的记忆。十多年前，我陷入困顿。虽没落入秦琼卖马、杨志卖刀、伍子胥吹箫乞食、少时鲁迅天天跑当铺的境地，但也学曹雪芹举家食粥。当我向一位朋友嗫嚅张口，他二话不说，当即将刚领的工资倾囊而出，虽他老婆面有微色，但帮我度过危机，温暖至今。是啊，对陷入沙漠的难人来说，真需鲁达样的好人，虽是一滴水，胜过一涌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