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堡垒

作者: 南悬2015年08月05日亲情文章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父亲的头上有了几缕白发。就像是在悄无声息的告诉我;眼前的这个男人经历的太多,他开始累了。在与父亲的谈笑中,他偶尔脸上泛起的笑容让双眼两边密布的皱纹紧凑起来,也像是在拨紧了我心头一根岁月的弦。

我们一家人所住的房子是我读小学六年级时开始建的。在此之前我们一家三口一直租在城区边一栋年岁已久的民房里。也就是在那不到十五平米的房间里。床铺、衣柜、电视机,以及一张父亲自制的桌子都摆放的很是整齐。随着自己的逐渐长大,房间里的用品也逐渐的增多。现在如果要我说的话,那就如同父亲的心被慢慢,慢慢的填充着。

那时候的我并不能懂得这对于他是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又或者,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知道那时候的父亲和自己更像是陌生人,每天早出晚归的工作让我们很少有语言上的交流。甚至开始认为自己的内心世界也被封锁在这小小的空间里。

然而现在每每想到那六年的时光,回忆着那个小小地方。心头竟会蔓上一股难以抗拒的撕痛。每每乘车路过那个地方,明明不想去望,却还是任凭它在我视野里逐渐远离。那与城市高楼格格不入的矮房原来是那样的寂寞。

也许我还不能懂得一个真正男人的内心世界,与其揣摩着他的心思倒不如思考生活的情趣。然而我知道了那间不到十五平米的房间是父亲的整个世界,全部的精神,全部的信仰。包含着他的委屈,他的泪以及他的坚强与柔软。

当每次看着他骑着摩托车离去的背影,我又多么想告诉他;您的孩子长大了,您辛苦了之类的话语。但这些语句在父亲面前显得是多么的矫情。在感情与生活里我似乎也学着父亲,但却找不到那个能够装载坚强与软弱的容器。

法国着名作家福楼拜曾经说过;人的一生最光辉的一天并不是功成名就的那天,而是从悲叹与绝望中产生对人生的挑战以勇敢迈向意志的一天。

父亲家境贫寒,初中毕业后就独自一人外出闯荡。在那些岁月里,我无法感受到他的悲叹与绝望。也许是望着大千世界的无助,也许是前路茫茫的无奈,也许是在憧憬着美好未来也说不定呢。

但是那一天的降临一定是父亲最难忘的。他不顾爷爷奶奶的反对毅然选择在城市郊区的一个农村里建设他的家,他的新世界。其实因为的资金的缘故父亲也没有很大的把握,但当挖土机挖开第一堆土的时候他就一直微笑着。因为这件事父亲还兴奋地去买了个手提包,里面装的全都是新房子建设的图纸。那不过是只有八十平米的地基,但在他眼里却大的足以装下整个世界。他像是个孩子恨不得把这片土地都亲吻一遍。

那段时日,我们一家三口经常坐着父亲的摩托车来往与城市与农村之间。那时候正值初夏,雨水落得也常常出人意料。每到天开始下雨,父亲就脱下他那件皮夹克给母亲穿上,而我则坐在他们中间,母亲低着头把我抱的紧紧的。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穿着短袖的父亲在与雨水、狂风斗争着的场景,那颗心却被他的体温烘的暖暖的。

如今,房子的外墙已经不再显得崭新,褪去了光泽就像是父亲脸上开始蔓延的皱纹。

那天在房子后面我对着正在洗衣服的母亲问道“这房子要多久才能变成旧房呢?”

母亲把刚洗好的衣服丢进桶里,甩了甩手说“永远都不会。”

我摸着粗糙的蓝色墙面会意似的点了点。正因为如此才会显得昂贵吧。这让我不禁想起了建造的那段日子。

因为房子的地基与马路之间隔了一条十多米远的黄泥浆路,运水泥和砖块的车不能开往里面,所以只好卸载在马路边。于是因为这样我和父亲便用一辆手推车开始搬运这些堆积如山的砖块。砖头被扔进手推车所发出的声响一直在我脑海中回响,却也在时时刻刻警示着我;父亲还在继续,他并没有说累。十二岁的我用还稚嫩的手拾起那一块块黄色的砖头,低着还不成熟的汗水在后面帮着父亲推车以减轻他的负担。那些场景,那些画面,与这粗糙而又结实的墙面混杂在我的脑海里。以至于给了我生活上莫大的动力。

也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懂得那时候父亲为何那样沉默,那样的不喊一句累。因为,他在建设一座心灵上的堡垒,也就是属于我们的世界。

那个手提包一直放在父亲房间的衣柜边,上面似乎还落了些灰尘。每一次看到就像勾起我心底的记忆,我会看到他站在地基边看着挖土机操作时脸上泛起的微笑。而我又是那么的不忍心面对,我怕它是一个梦,里面承载的一切都会坍塌。好在房子里充满的气息是那样真实。

从十五平米到八十平米的四层楼,这其中包含着的是父亲灵魂的放逐,也包含着他的坚强以及对待家人的柔软。

从十五平米到八十平米,不论是多大的空间,里面承载着的同样也是彼此的坚强以及柔软。

前些日子父亲站在楼底下仰着头,倾着身子看向房子的最高处。他微微眯起眼睛一副很陶醉的样子,夕阳灿红的光打在他的一侧,把他削弱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我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不忍心打扰了他,直至他看了我一眼,我才扬起嘴角朝他说了句“爸爸,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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