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酿酒有关的一些记忆

作者: 布依族马鹏2015年08月04日情感日记

每次下班回到住处,总感觉心头烦闷,大概一个人生活,好久没有见到阿的缘故吧。来到丽水,由于路远,很少回贵州老家。每次跟阿爸阿妈通电话,眼睛都会湿润好一会儿。毕竟,不知道他们身体状况如何,生活得好与否,即使每次他们都说身体很好,无需挂念。

想要消解这烦闷,便只身来到南湖边上游玩,看看南湖蓝蓝的天空,绿绿的山。清澈的水一拨又一拨向岸边荡漾,也荡到了我的心头。南湖的水,清清的,白白的,仿佛阿妈酿的米酒,亮亮的,甜甜的。

阿妈很喜欢酿米酒,特别是甜米酒。

阿妈说,夏天太阳狠毒,天气热。出去做农活常常中暑,有了甜米酒,凉凉的,能消暑。干活累,晚上睡不着,喝点甜酒便能安然入睡。当然,酒的重要性更多的还是在冬天,到了冬天,贫穷的人家没有钱买衣服来保暖,便只能喝酒取暖。因此,这边的人,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能喝酒。

酒,便渐渐成为我们民族的一种文化。

酿酒不需要花钱,只需自家种的糯米,在买点发酵剂便可。做好了还能卖钱,只是工序有点繁杂,小小的一瓢米酒,要花几周的时间才能做好。

我曾问过阿妈,为什么酿酒把米先泡在水里。阿妈说,把米泡在水里后,米会变得松,这样能减少发酵的时间。跟用米做饭是一样的,煮饭前也会先把米泡在水里。

阿妈一边说一边把糯米倒进去,还往里加了点白米。我又一次好奇,不是说只有糯米才能酿出好酒吗?阿妈说,加点普通的米,以至于让糯米不至于太黏,好操作。我也似懂非懂的点头赞许。

幼时,我常跟阿妈一起睡。阿妈起来做事,鸡才开始叫。我在床里翻来翻去睡不着,便也起来。因此,常被阿妈训示一顿,起来这么早干嘛?能睡不多睡点,你以为我很想早早起来做事呀。

当然,阿妈也只是说说而已,慢慢地把我使唤来使唤去的。一会儿叫我添柴,一会儿叫我洗锅帕,小小的我,也像阿妈一样变得手忙脚乱,随后才听到鸟的叫声,天才开始亮起来。

阿妈先把大大的铝锅装好水,然后放在灶上。添柴加热直到水冒了以后,才把浸泡好的糯米放到锅里,煮到将熟未熟的程度,看到阿妈品尝一番,我也跟着品尝,才发现米黏黏的,软软的。

阿妈把糯米放瓦罐好后,拿着木勺将糯米弄散摊匀,将酒曲均匀地撒在糯米上,然后用勺将糯米翻动,让酒曲混均匀。再用勺轻轻压实,抹平表面。把平顶弄成一个圆锥型,中间压出一凹陷窝,将最后一点酒曲撒在里面,倒入一点凉开水,让水慢慢向外渗,这样便能溶解拌在米中的酒曲,让糯米发酵得更好。差不多以后,把瓦罐盖住。放在适宜的温度下,如果房间温度不够,可以用厚毛巾等将容器包上保温,让它发酵。

当然,由于我家经济有限。不可能用布或者毛巾来蒙住。因为,布是很贵的,可以做成衣服。所以,阿妈舍不得用毛巾,会到田里背着稻草来,一层又一层把瓦罐封住。这样就算完成了,等着米酒出灌。

酿酒时要干净,不能沾上水和油,否则会发霉长毛。还有要注意观察发酵情况,如果发酵过度,糯米会变空。里边全是水,酒味过于浓烈,度数会变高,便会变成了不合格的烈酒。如果发酵不足,糯米有生米粒,硌牙,甜味不足,酒味也不足。拌酒曲的时候,如果水放得太多了,最后糯米是空的,也不成块,一煮就散。

酒弄好后,阿妈会把酒装到小瓶子里,然后给我一个尧酒瓢,这个酒瓢比较大,三瓢就是一斤,六瓢就是两斤。收稻谷时,我会背着到田里去叫卖,“米酒甜咯,米酒香咯,有要米酒解渴的吗?”

人家收谷子,收累了以后,就想喝两口。我卖的是5角钱一斤米酒。不过,因为古寨里大都贫穷,现拿钱还是不现实的。大都直接拿谷子来兑,两斤谷子兑一斤酒。

在村里卖酒是挣不了什么钱的,因为大家都会做,很少有人买。后来,我的家境更加衰败,饭都不能吃饱,所以酿酒也成了一种奢侈。

直到现在,阿妈都没有机会酿了,因为我上大学后,阿爸阿妈把牛卖掉,全家到贵阳云岩区一处工地做工,为了我的生活费到处奔波。但每次与朋友一起聚餐,看到啤酒时,我总会想起阿妈酿的甜酒,也总会把阿妈酿酒的事跟朋友大说一番。

朋友也总会竖起大拇指,不知是出于对我家境的可怜,还是对我的敷衍,暂且把它当做对阿妈的酿酒技术的肯定吧。在千里之外做活的阿妈看到这样的场景,我想她会觉得自豪吧。我在心里也暗暗做了个决定,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回一趟家,让阿妈无论如何也要酿一桶酒,就当是纪念多年前的回忆吧。

天渐渐黑了,脚下一些草生出露珠,许是到了我该回家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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