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场

我在剧团当学员时每月挣18块钱，除过伙食和洗漱用品外就没有什么了，要吃点零食什么的，全指望那点下乡补助。可那补助也不能全全环环拿到手里，还得扣除罚款。为什么罚款，因为笑场。

刚进剧团的学员，平时上课学习，演出时跑龙套。主要有县老爷跟前的衙役、皇帝跟前的内侍，太后或公主跟前的宫女、丫环和大将手下的兵卒。没有台词，不要表情，只要走得整齐，“呜号号”得响亮。这些对我们来说不成问题，成问题的就是“笑得撑不住”。

首先是相互看时忍不住笑。这种情形多发生在当衙役或宫女时，面对面站着，没事做，又不能东张西望，只能一眼瞅住看站在对面的同伴。看的时间一长，肯定出问题，不是发现对方一个眼大、一个眼小，就是感觉对方眨眼的次数偏多，嘴角扭动得异常，一不小心就笑了。由于是面对面，这边一笑，那边一还，可笑：这边笑了，那边死绷住不笑，更可笑。

其次是丑角上来把我们逗笑。因为是同事，清楚他们平时的言行，一看这么大的反差，喷口就笑。有些戏是几个丑角同时上台，他们为了开心，就相互调侃，有时还故意加词加动作，你骂我一句，我踹你一脚，笑得我们浑身打颤，若不是双手拄着红木棍，说不定就跌倒了。

还有一种笑，简直与理不合，那就是团长站幕条旁边用眼睛瞪我们，制止我们，警告我们不准再笑的时候，这时候我们从本意上都不敢了，一个个挺着脖子，“欧”着眼睛，嘴唇都快要咬破了，结果还是刹不住车，不但笑了，还会比平时笑得更厉害。更离奇的是，有的同伴因为忍不了笑，急得都哭了，但眼里流泪，嘴里还在笑。

笑了的“剥”不下来，但罚款却跑不了。辛辛苦苦演一场戏能得五毛钱补助，但笑一次就得罚三毛，后来竟提成五毛了，一场戏的补助“一笑了之”。更要命的是，如果一笑开，一场戏不会只笑一次，其余的还得在工资扣。当然这样的情况很少，领导也是“吓唬”的意思。

为此，领导也是费尽了心机，开会时经常提醒。有一次刚开会，我们一群女子在院子里议论集体起誓说：以后再也不敢笑场了，不然，罚得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正好被团长听见了，他很高兴，过来想鼓励我们几句。不料我们却想起他训我们时的表情，不知谁开了个头，众人“扑哧”一下都笑了。气得团长说：“你们还真是说到做到呢——什么捣蛋娃娃！”他一走，我们就大笑起来了，一边笑，一边还自己给自己圆场：“好好笑，这次把所有的都笑完了，以后上台就没个笑上的了。”逗得大家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