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开花

作者: 任崇喜2016年06月12日优美散文

麦子会开花吗?印象淡薄。印象深刻的倒是麦田。

冬去春来,阳光之下,北方的田野里恣肆生长的就是麦田。麦们经过一冬的休整,纷纷挺直腰杆,有风吹过,它们点头示意,向人们露出友好的微笑,整个麦田便蠕动着千万条细浪的笑纹。

“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秋千慵困解罗衣,画堂双燕栖。”小麦从返青到拔节的这段时间是不怕踩的,麦田里土质松软,踩上去十分舒适。让人想起塞林格的《麦田守望者》。

“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我整天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样的情景我也曾经上演过:在田间地头奔跑、追逐、打闹、放风筝,累了可以找块松软的土地席地而坐,侃侃而谈,尽情体味春天的美妙。心里最柔软的那一点好像复活了,但仍有小小的疑问:麦子会开花吗?

麦子的确是开花的。要不,范成大怎么会在《四时田园杂兴》里说:“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要不,白居易怎么会在《村夜》里说“霜草苍苍虫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绝。独处门前望田野,月明荠麦花如雪”?

四五月的麦地很是漂亮:麦们细直的茎,窄长的叶,全身散发着晶莹剔透之感。尤其是那素净优雅身姿,犹如青玉,婉若绿琮。青苗一片连着一片。麦花像雪那样洁白纯净,覆盖在绿色的叶子上,在轻风的吹拂下,像成群的白蝴蝶在麦茎上翻飞飘舞。只是,开遍整个原野的麦花,你几乎不能分辨它们个体的形状,就那么短暂地呈现出白茫茫的一片,只有等到谢了,才会有漫天的花絮吹拂在天际,极其壮观。甚至在你不经意中,它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麦地又恢复成一片绿色的海。

麦花仅仅是雪白的吗?好像不完全是。翻读古代典籍,早期的“来牟”是对麦的统称。大麦在古代叫牟,叫旷。我一直对小麦的名字感到奇怪:来。据说,小麦原产地在西亚,中国小麦发现最早遗址是在新疆的孔雀河流域,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楼兰。在楼兰的小河墓地,人们发现了古代粮食作物中的糜子、大麦和4000多年前的炭化小麦等实物标本,而且在标本鉴定中发现了一颗迄至目前为止在世界上保存得最古老最完好的小麦花。这让人很是纳闷,那么小的花儿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农作史证明麦类原为野生,后被人工培育,在种植上是先有大麦后有小麦。内地发现出土的小麦,最早在3000多年前的商中期和晚期,但不普遍。小麦种植普及还是汉代以后,关键一点就是战国时期发明石转盘在汉代得到推广,得以使小麦可以磨成面粉。虽然陆游有“日长处处莺声美﹐岁乐家家麦饭香”的诗句。

让人感到有些诗意的是燕麦。燕麦又名雀麦、野麦、莜麦、铃铛麦、玉麦。燕麦的花萼就是种子的外壳,裂开的样子活像小燕子的尾巴。燕麦为一年生草本植物,叶子细长而尖,花小而淡绿色,一个整穗是由三四个或五六个向下垂着的小铃铃似的小麦穗组成,而且,燕麦开花必定是在雨燕从南方迁徙回到中原大地的时节。待燕麦成熟,风一吹,小铃铃摩肩碰撞,发出了唰唰唰的响声,像是给农民在报喜,互传信息。在中原地区,很多农户是把燕麦当做杂草的。他们起早贪黑屈膝蹲在地里,移动着蜷缩的双腿,双手不停地拨拉着一棵棵麦苗,用亮锃锃的铲子将夹在麦苗中间的燕麦、杂草连根铲掉,随手拾起放在一边的篮子里。

出现在古诗词中的还有另一种:荞麦,分为苦荞、甜荞、翅荞、米荞。事实上,荞麦不是麦类,而是与何首乌、大黄等同属蓼科的一年生草本植物。从外形上可以看出,荞麦几乎贴着地面,而且丛生着枝叶,更像是一株株野生的灌木。荞麦开花,最初只是星星点点的白花,像寥落的晨星,接着开得满田皆是,像初冬的第一场雪,仔细看去,花芯里还带着一点紫,一点粉红。有诗为证:“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何事吟余忽惆怅,村桥原似吾乡。”在与不在故乡,有没有明月,都是次要的,要的是那一份家的感觉,要的就是那一份暖的感觉。从古至今,人们对荞麦花有着怎么样的感情啊。

大概很少有人会去注意一株麦子怎样开花,阳光下的蓝天,绿野,白雪般的麦花如海,使人引发无限的遐思。麦花不富贵,不艳丽,更不娇嫩,平平淡淡,简简单单,是世界上寿命最短的花之一。谁能想到,正是这微不足道的麦花却孕育了饱满的麦粒,送来了农人的希望和田野的丰收。

麦花开了,庄户人家尽情地呼吸着麦花甜蜜的气息,脸上洋溢着喜悦。他们知道,今年的麦子又丰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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