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时节

作者: 丁竹鸣2016年07月05日优美散文

花像丁香一样细碎地开放,清馨馥郁飘荡在田间地头。鸟瞰大地的六月,人们正以一种疯狂的速度蚕食这麦黄的世界,拼命地把一个季节收入囊中。

夏收、夏种、夏管被统称为三夏。乡村的一天总被南风吹响了收麦号角,河水泡软了秧田的泥土开始。拂晓,公社的广播喇叭把千家万户从床上叫起。一天至少有两种活干,要带好多样农具。许多的事得巧算:升火做饭,切草喂猪,送孩子去托儿所……一口饭还在嘴里嚼,田野上就响起急急的叫子声了!那一声声号角响亮有力,激灵起一股青春的劲儿。我揉揉眼,拿起一根扁担就上了趄趔的田埂。

风传播着挑担迅跑的哼哼声,农人呼唤的放大声,尘土扬起的呼呼声,小孩上学的调皮声,混合成一种悄悄的呼唤。每个角落都在倾听,像一支战场上的冲锋号,催动人们出发。眼前潮黄的麦子,浑黄的大地,赤黄的太阳似团团火苗蹿上蹿下。已经等不及了!整个世界都在燃烧,燃烧的气温,燃烧的麦子,燃烧的割麦人。

在庄严的状态下,开镰宣告了一个夏季仪式的开端。对付这个季节,农人有简朴的智慧。麦地里几个小伙子一弯下腰,齐刷刷地各显神通。一片宽得令人发愁的麦地面前,各有各的割法。身高个大的弯着腰板,抓住麦根直奔中路,割起来利索方便。小个子嚓嚓地从麦幅的边上往里割,边倒边清。而我采取风卷残云的推前法,不间断地省去许多停顿。只是割的麦子乱,堆子大,捆起来费事,然而决不少于别人。

三抢的战斗中,农民就是这样的战士。冲刺的劲头真像一百米赛跑。一路向前,自告奋勇,脸涨得通红。我边割边想,这下也有我的用武之地了。五虎将中,我不算关公,也抵上张飞了!人的口中渴得起了火,割麦的动作却像一团团火焰的舞蹈,向大田深处蔓延而去。

天空中云在急急地飞。一只布谷鸟孤独地唱道:快快布谷,快快布谷!在人的奔跑中散布紧张的音调。大气充满了麦熟的芳香,似乎有一颗热烈的心在其间跳动!做天难做四月天,秧要温和麦要寒。天气报告天天有雨,而且常常误报。人们善意地微笑,明白它的用意。

麦畦里兴许能抓到孵蛋的野雉,它们是麦田守望者。一见人就扑楞,扬起美丽的翅羽,扇着麦穗矮矮地飞。傍着麦根生长的蛾蛾藤,蓝花花也都枯萎了。眼看一大片麦子在闪闪的银镰口倒下,感动着许多收获的情节,我就被一种热乎乎的气氛所鼓舞,忘却了疲劳。

这是个男人的节日。男人的责任就是挑起沉甸甸的麦担,晃悠在无尽的田野,显出天生的豪迈。为了撑起庄稼汉的精神,我照样吼出洪亮的号子,接着了队伍里此起彼落的长长声调。呵,我心里想,我就是那样一个被太阳晒黑了的农人!年青,有股韧劲能与别人拼比;懂事,能忍住怯弱表现勇敢

在集体的年代,炎热劳累的三夏天,人们朦胧地躁动着,筹划着每个细节。自觉设计,自我创造,又自我欣赏,快速地完成一次次瞬间思考。个性不知不觉地绽放,使割麦宣泄了迸发般的快乐,成为深厚的记忆

直到住进商品房里,每当收获的季节,郁热的天气像蒸笼一样盘在农人的头顶,依然唤起那种收割的欲望。我的浑身奔腾着耕种的热血,以为又要进行一场不计得失的命运的战争。

当我喜悦地看到,平原的褐黄色换成翠绿的风景,蒙蒙的雨季已经带来广漠农村的休憩可能。这时刻,充分领受一次怜悯的意义,不禁由衷地赞美:呵,我的乡亲,我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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