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田财

作者: 陈喜联2016年08月22日散文随笔

乡村的元宵,没有“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的灯市;没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也没有“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地京”的繁华,却有着她所特有的古老淳朴的习俗。

我小时候,元宵节烧田财是正月最后的狂欢。人们通过这种方式,祈祷菩萨保佑风调雨顺、丰收有余。

一年到头,小孩子是不可以玩火烛的,只有烧田财的时候,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点起旺旺的火把到处奔跑。大人们非但不会阻止,还会关照孩子到自家地头田间多烧几把火,火烧得越旺,庄稼的收成就越好。于是,拿过了压岁钱,走完了亲戚的乡村孩子,便掐着指头计算正月十五元宵节的到来。

此时的田野经过寒霜的浸染和猎猎西风的洗礼,空阔而静默,它依旧沉湎在睡梦中没有醒来,村庄过年的热闹和喜庆似乎与它无关,它不知朝暮,只是继续着一个安详悠远的冬梦,直到元宵节的夜晚。

烧田财的材料,孩子们早早地准备好了:成捆的稻草、干燥的芦苇、干枯的枝,统统可以在元宵节的田间小道施展身手。

天刚擦黑,孩子们就迫不及待地往田野奔去。那些用竹竿树枝稻草等等材料捆扎得结结实实的草把,开始一个一个在田间点燃,一个一个在田间跳跃舞蹈。红红的火光照亮了辽阔的田野,映红了孩子们兴奋的笑脸。很快,一个个火把烧完了,有备而来的孩子迅速拿出第二个、第三个草把,继续着田间地角的狂欢;没有经验的小孩,只好飞奔着往打谷场的草垛跑去,随便抽上几捆稻草,将就着点起来。蓬松的稻草熊熊燃烧,才一会儿工夫就燃尽了。孩子们于是乐此不疲地来回奔忙,全不管草垛子一个一个地垮塌下来。有的孩子,嫌稻草捆烧得太快,临时扎草把又来不及,于是索性赶回家,扛起扫把往外冲,后面追着的,不用说,肯定是他的母亲;还有的孩子,看自己的火把没有人家的旺,打心眼儿里不服气,干脆跑回家,悄悄拎出灯油瓶,把草把往灯油里一浸,嗬,那可真是够旺的,但他家估计得半个月没有油点灯了。

旷野里,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火把在闪耀,到处是稚嫩的童声在唱古老的歌谣:“烧烧烧田财,田财娘娘到我哩家里来;正月半,捉毛虫,你家的菜铜板大,我家的菜盘篮大;烧烧田角落,收收三石六……”

远处的村庄,爆竹冲天而起,似乎在应和着温暖亮堂的火光和清脆悦耳的歌声。就在这一派热闹里,田野感受到了热腾腾的温度,听到了人们淳朴的祈祷,终于苏醒了。它开始勃发无穷的力量,酝酿五谷丰登的新一年。

多少年来,这古老的节日,这古老的习俗,仿佛一把传家的钥匙,一代一代的人啊,就用这把钥匙,缓缓打开春天的大门,眼前,又是一年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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