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的故事

作者: 高铭昱2016年10月22日散文随笔

1971年,我刚满18周岁,是临潼县谭家小学的民办教师,已进校任教一年多,被委派担任初中一年级二班班主任,兼任该班语文课教师。

那个时期的语文书说起来只有薄薄一本,却极为伤神,难教。课文选取很随意,且年年变化,又根本没有参考书,也不知道编者采自何处。第一课是《韶山行》,印象很深,备课下足了工夫:列生字词,分段,总结段落大意,主题思想等。因为初接班,除了上课,还要管学生,忙碌异常,第二课提前匆匆翻了一下,是首陕北的信天游,当时并没在意。

该上新课了,晚上才细细地审读此文,里面有一句是“山丹丹开花满坬坬红”。其中这个“坬”字,我不认识。翻新华字典查,谁知这么简单的汉字,里面竟未收录。我这才惊出一身冷汗。当年没有更多的参考资料或查阅途径。

初一有3个班,还有一位资深老教师代语文课。他倒是科班出身,资历老且有些孤傲,也许他本来就认为我不能胜任初中语文教学,也许等着看我的破绽,总之,他从不在业务方面和我讨论商量。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求教。可火已经烧到眉毛,我只好登门拜师。

谁知道他也在作难,急得抓耳挠腮。“查不出,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字。”第二天一早就要上这课了,没办法,两个人商量:都说认字认半边么,土字旁加个“瓜”字,我们姑且统一读“gua(瓜)”吧,只能先糊弄过去再说了。

课虽然这样上了,心里毕竟不实在,于是遇见教中学语文的就打听。结果都一样,大家都不认识,没人知道它是个什么字。

其后不久,我即被调至临潼县英语师训班学习。一日,偶与同学谈起来培训以前的事,内中竟然也有位与我一样原来教初一语文的,不消说他也有一样的烦恼。他所下工夫更甚于我,从村中的一位老学究家里淘出一部古字典,得以查阅。当时我们孤陋寡闻,都以为该字典即是康熙字典了。他说那字典上没注音,只说是乌佳切,不懂是怎么回事。凭我对反切的半瓶子认识,我觉得乌佳切应该读“洼wa”。我以为其意同“洼”。看来读“gua瓜”是错了。借了个回家机会,我专门回校给同学们做了更正。

几十年过去了,坬读wa我也深信不疑。后来就用上了电脑,开始学习打字。我一直用拼音输入,好几次想试试打这个“坬”字,输入w—a,总不能成功。当年无法查出,我以为输入法也无此字。一日闲来无事,偶用搜狗输入gua,发现“坬”字赫然在列。立即搜索,竟然发现在线新华字典也有了。好家伙,多年不见,您老先生又改读“gua瓜”了?网上查《康熙字典》,标注也是读gua(瓜)。土堆之意。想那山丹丹当然是开在土堆之上,谁知它又读gua了,当年的纠正是白纠正了?

原来“坬”是普通的陕北方言,并不孤僻,还有,百度搜索里,列了gua和wa两个读音,这么说读wa也没错,而且陕北人读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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