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边城

作者: 姚茂椿2017年03月14日来源: 湖南日报优美散文

蒙蒙细雨,浇醒了在边城怀旧的情绪。走进曾经驻足的街巷,我被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所笼罩。

第一次去边城,是在读过沈从文先生开始升温的《边城》一两年后。那时没有热闹的游人,只有一本铺展得很大的不紧不慢的朴素的书,在雨中等待我慢慢品读。

在花垣冷寂的招待所吃过早餐,我们一行数人急迫地出发。汽车出门一拐就上了县城唯一的主街。长街上,匆匆的或慢慢游动的小伞斗笠,遮掩着男女老少身上的苗族服饰,处处都是流动的风景。人们多讲苗话,边地的语境浓郁。

那时,边城还叫茶峒。细雨营造着阴冷的色调,是那天上午的茶峒给我翻开的第一页。我的面前,似乎就是沈从文先生当年的茶峒:水墨画般的城景,凭水依山的楼阁,近山的一面蛇一般弯曲的城墙,河街一半着陆一半在水的巧妙与智慧;屋门大开的,关门闭户的,偶尔有人出入的饭店、杂货铺、油行、盐栈、花衣庄;我们沿着屋檐走走停停,看看,说说,沉浸在时光缓慢的涂抹中。

老旧的房舍内,虚虚实实的或者明暗相间的物件,漆色均已斑驳。岁月仅仅带走了一些故事,它留下的痕迹,会沉淀在往后来过的人们的记忆里。

后来与边城的雨中见面,来得毫无心理准备。我在与它相邻的乡突遇暴雨,茫然四顾时前来寻找避雨的地方。在边城的老街上,遇见不少热情的主人。他们笑脸相邀,坐一坐,喝喝茶,听他们聊一聊茶峒先前的人和事。短暂的大雨,像一些急促而没来得及商量的话题,喧嚣了片刻即温婉柔和起来,丝丝细雨,在古城梳理着那一天相遇的情绪。记忆中的水墨画,已经挤进了一些崭新的建筑。以前沿着文学足迹零星前来寻访的人,在某年开始变成了一串一堆的游客。在我们身边陪行的人,指指点点,试图使我回到街巷里的往昔。

几株有点年岁的下,陪行的人说到沈先生的行迹。因为有沈先生沿途的描述,一些人老远来到这里,静流的思想突然得到了些许灵感的升华或奔涌。但我更羡慕有的人,他们在不紧不慢的观望中另辟蹊径,在时光的距离里曲径通幽。

阵阵急促的敲击声从旁边传来,似乎打扰了我的思绪。陪行的人介绍,那里在雕刻石碑。

踏着潮湿的路面,我想看个究竟。数十米外的一片空地,有规律地躺倒着一些石碑。几个师傅叮叮当当往石碑上凿字。一问,方知在刻先生的《边城》。零星的字里,有白色的小塔、摇晃的渡船,有黄狗,也有爷爷和翠翠。我默读雕刻中的字迹,在边城往事的只言片语里,陷入沉思。

细雨中的边城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我从完全没有了旧模样的花垣县城出来,行进在平坦宽阔的水泥路上,心绪纷繁。我在记忆里一页页翻着迷茫的边城往事,不知道哪些是沈从文先生书里的,哪些是我曾经经历的。

步入一别多年的这个地方,远望着翠翠岛上若有所思的翠翠,我突然心生忧郁。那种意境中的边城,只适合在过去的细雨中慢慢阅读。故地重游,在密集的脚步声和叫卖声中,难以再见到熟悉的街巷和木楼,难以再听见淳朴而亲切的笑声和话语

边城的雨,好像夹杂着我年轻时候的许多想象,也含有我走过中年的一些沉思。眼前的物不是了,人也已非。雨声丝丝,像在与我述说着这座古城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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