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苦楝树

作者: 孙凤山2017年05月02日来源: 邢台日报抒情散文

是的,叫一声楝很容易,我可以在记忆里、在媒体上寻觅我的呼唤。但叫一声苦楝树很难,因为需要切身触摸,更需要零距离体验。那时,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楝树,领衔我老屋前后的风景,楝树和它的伙伴们开辟的天地、守卫的疆域,是童年、少年的我嬉戏读书的好去处。楝树经风雨见世面,忠贞地陪我和我的伙伴们一道成长。楝树苦,苦就了水乡的梦。楝树的苦,是我体验的方向。

我知道楝树的苦,是它生长的欢乐。楝树为楝科楝属落叶乔木,喜温暖、喜光、喜湿润气候,不耐庇荫,不惧风,较耐寒,这和大多植物是一样的,但楝树在酸性、中性和碱性土壤中均能生长,甚至在含盐量0.45%以下的盐渍地上也能良好生长。这种不怕苦的精神,注定了它无忧无虑,一生欢乐地生长,最高可高达20米之巨,也造就了它既能耐干旱、耐瘠薄,也能生长于水边。我老屋前几棵楝树比屋后的要高大一些,花期也更缤纷一些,也许是享受光照更多些的缘故吧。楝花开时,带动了姊妹花竞相开放,姹紫嫣红,煞是壮观,蓬勃着引导立夏的步伐。宋代陆游在他的《夏雨初霁题斋壁》里描绘过类似情景:“楸花楝花照眼明,幽人浴罢葛衣轻。燕低去地不盈尺,鹊喜傍檐时数声。”母亲说,楝树的苦总与欢乐相辅相成。不能选择环境的话,就只能选择自立自强。在母亲的启迪下,我知道了在逆境中顽强拼搏的道理。苦楝树也是我的第一任老师啊!

我知道楝树的苦,是它开花的烂漫。楝树叶互生,近观叶对生,卵形或披针形,锯齿粗钝,苦苦地开成羽状复叶,远观飞翔灵动。楝花两性有芳香,淡紫色,腋生圆锥花序,煞是养眼。所以有的地方管楝树叫紫花树、森树、苦楝等。但楝树熬过萧杀的秋雨,顶过凛冽的寒风,在暮春开花,从不抢迎春花的风头,从不争杜鹃花的荣誉,从不争腊梅的美名,脚踏实地,固守家园,就像故乡的人一样朴实无华、安分守己。“楝花层层细着花,日薰香暖蜜蜂卫。富来傥有论文兴,活火风炉自煮茶。”这是宋代赵蕃写的《寄怀二十首》中的景象。那时,虽不能煮茶,但我和伙伴们在楝花下捉迷藏、挖野菜、背课文的惬意欢乐终生难忘。楝花不仅在房前屋后绽放,也在池塘边、田埂上、圩堤中。春风拂来,淡紫色的楝花一团团簇拥着明媚,恬静而含蓄、清新而淡雅,谁不钟情这种腼腆的烂漫呢?

我知道楝树的苦,是它呼唤的开心。宋代何梦桂在《再和昭德孙燕子韵》中说过:“处处社时茅屋雨,年年春后楝花风。”楝花一呼唤,春的尾巴一摇曳,夏天也就粉墨登场了。就那么热烈地绽放一个多月,难得把农人春耕的好心情引进麦黄时节。期间,农人难得有段休闲时光。有的趁机走亲访友,到城里购物,有的借此机会到外讨点营生。是啊,背上行囊,就是过客;放下包袱,就找到了家园。麦黄了,是楝花呼唤农人回家收割。“细雨茸茸湿楝花,南风树树熟枇杷。徐行不记山深浅,一路莺花送到家。”明代杨基的《天平山中》也许是楝花呼唤的结果吧。宛若与麦子约定过的,楝花花开一个多月时间,一俟麦子成熟泛黄泛香时,楝花悄无声息而又开心地隐去。这苦命隐忍的楝花哟!楝花苦,但循着苦楝花,我们能够触摸麦黄的喜悦,能够领略收成的美好。苦楝花呼唤的是汹涌的麦浪,赶走的是青黄不接。我就是在楝花盛开时进入麦地的,这里有沉落有泛起的阳光

我知道楝树的苦,是它涅盘的顺畅。楝树花美,果实如山枣大小,椭圆形或近球形,熟时为黄色,也美,但不是我们想象的可食用,楝树果味苦,性寒,有毒。即使人人讨厌的蚊蝇,也因怕“苦”而不敢近其身。楝树不生虫,恰是因为它有毒吧?楝树果毒,但材质轻软,易加工,可供制家具、农具等用;又是行道树、观赏树和沿海地区造林树种,也算弥补了毒之过吧。楝树花、叶、种子和根皮均可入药,此乃楝树涅盘新生么?光阴荏苒,年底回到故乡,因为城镇化建设,不仅房前屋后和田埂上、池塘边的楝树没有了踪迹,在其它村庄也很难见到了。但这并不妨碍我寻觅楝树的好,也并不影响楝花呼唤麦黄的美,相反,楝树的品质和楝花的烂漫在我心里印记更深,楝花也会重新盛开于美好乡村深处的!

我爱楝树,那苦楝树;我爱楝花,那苦楝花。那苦,是我开心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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