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火车

当女人陷入悲伤和绝望的时候，青春会走的格外的快。这两年忽然就老了很多，老的比实际年龄都老，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年。如果说25岁时我看起来像20岁，而28岁却像35岁一般憔悴，那么只是三年，我就老了15年。我无限的悲伤，想起张爱玲说的，“十年的美，十年的风光，二十年的荣华富贵”。我在原本是“十年的美”里就给生活打击了，别的美女却可以比我多美十几年。真是不公平啊。在这个保养的极好的看不出年龄的年代，我，原本不该老的这样快的。青，你还记的我吗？那个丑丑的但是很聪明的我。女大十八变，我从那个青涩的平凡的小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时候，确实是很有一些姿色的。青春无丑女，何况还有一点先天的资本可以吃。生活事件带来的憔悴唯一与真正的衰老不同的是，还有一定的可修复性。当我吃好睡好的时候，气色也会好很多，也就漂亮很多。然而睡不好的时候更多，心烦的时候更是数不清，于是很多时候都很难看。我总是幻想着，当生活平顺了，不难过了，自己还能漂亮起来。

十九岁的我，认识了一个二十五岁的未婚女孩，当时觉得人家好老啊。都25了呢。相处的平淡而融洽，也成了不错的熟人。转眼自己24岁，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老。24岁的我，还是特别喜欢当小女孩儿。穿着白色连衣裙背着双肩包坐在南下的火车上，依然会有人把我当成学生。而且我特别喜欢别人把我当学生，因为上学没上够啊。我结婚两三年了，还是会有人问我是不是有男朋友。如今这一把年纪，无需泛酸，没有卖弄的意思。只是描述一个事实罢了。女人，总是希望自己老的慢点儿，再慢点儿，再慢点儿。那两年没有什么心事，于是单位之外的陌生场合，偶尔还会恶作剧地格外地装装嫩，当当小女孩，试试自己的魅力，看看自己是不是老了。而且确实有便宜可占。青，我给你讲一件我在火车上的“艳遇”。成年人的身子孩子的心。大多数女同胞都喜欢异性欣赏的目光，但是对于我而言不会发生别的事情，我只是希望自己还年轻。

25岁那一年，去信阳，看我老公。车是普快，但是在高碑店和徐水这两个小站停靠将近两个小时。

在高碑店，很多人来回跑着找列车长补卧铺，列车长却像新娘子一样躲在轿子里面不见人。我当时不明就里，后来才知道因为是信阳的茶叶节，从北京到信阳的茶商特别多，卧铺和坐票紧缺。在拥挤的火车上被折磨的快晕过去了，跟一群强悍的带着老婆孩子的男人在有可能补票的地方“乾坤大挪移”。有人大声叫着，排队排队排队。我排在了前面。心里窃喜。但是排了半小时，忽然又人喊一嗓子，列车长在下面，我们下去补票。大家一窝蜂往车厢下面跑。等挤下来了我已经从队头变成了队尾。

那个时候大家可没有什么素质可言了。铺位有限，旅途漫长，谁抢着谁算。我鼻子尖儿出了汗，手腕上的玉镯子跟别人的行李上的铁环儿碰的叮当响，怀里还抱着一盒儿给老公带的鲜红的大草莓。车下的人也并不是列车长，人家只是用个本子来登记一下需要卧铺的人的目的地，然后排号。登记了一会儿就不登记了。说人太多了，快开车了大家先上车，在补票车厢里等着。我上了车，站在补票席的列车员休息室门外，被人挤得晃悠，一只脚就踏进了休息室的门。门被我挤开了，一张二十二三岁的年轻英俊的脸。他原本在看车窗外，这时转过头看见了挤进门的我。我很抱歉地对他笑笑，想退出去，他把门打开了。很友好地说，你进来站吧看外面挤得。于是把我让了进去。我大为感激。那时有个地方好好站站我已经阿弥陀佛了。我进去了，他又好心地说，你把行李放我后面吧，背着多累啊。于是我把行李放在了他身后。由衷地深吸一口气，说，太谢谢你了！我把放这草莓的纸盒子放在了他的小桌子上，活动了一下筋骨。他问我，这个是什么包装的很好看。我说“是草莓。我请你吃吧！”于是打开盒子。那些草莓很大很红，小帅哥显然是觉得少见，惊叹道：“好大！”然后给我盖上了，说“你给朋友带的我不吃了，这个可是容易挤坏了，你可保护好了啊。你去信阳是去玩儿吗？学校放假是吗？”我打扮的像个学生，他把我当成学生了。于是顺势回答：“是啊，去看同学。”我们就一句一句地搭讪着，我请他给我介绍信阳的风土人情，渐渐熟悉起来，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说，你在这歇一会儿，别离开，我去找个人。地方怪小的，这是岗位也不好叫你坐坐。我说没关系。他就离开了。一会儿又来个比他年纪大几岁的列车员。他拿过水壶，然后对着我鬼鬼地一笑，坐在那里整理一个写着东西的票夹，起身的时候说，“别急，会有铺位的。你在这儿别走啊。”然后指指窗外就走了。走的时候表情还是有点调侃。

他走了我就坐在了那里，已经太累了，偷坐一下吧。坐了一下站起来探头往窗外望，已经快要开车了。有两个列车员看见我就在站台上对着我招手，我机灵地拎起包挤下了车厢。然后跟着一个列车员一路小跑跑向卧铺席，那个时候上车的梯子都收了，好心的列车员帮我背着行李在暮色将临的昏暗里“偷渡”至目的地，然后又把没有力气登上车厢的我拉了上去。就这样我靠着那位帅哥列车员的同情和他的同事的帮助，被从一大堆等着补卧铺票的乘客里特别照顾着偷偷地拔了个头筹，上了车，我见到了天使一样可爱的他，全托他的福，补到一张珍贵的卧铺票，不然我的腿都要断了。我的谢礼是那一盒草莓，“一定别客气了，不是你早挤烂了。”小帅哥的年纪一定比我小好几岁。他那单纯的笑容让我很羞惭恨羞惭，感觉太占人家便宜了。他很绅士地把我送到铺位，然后说等他有空了就来找我聊天。然后还很真挚地谢谢我的草莓，说拿去洗了给列车长吃。看来他是给我求了情的，说不定那个年纪大点的有点坏坏的男人就是列车长了。

青，这个大男生他笑起眼睛亮晶晶的，这让我想起了儿时的你的眼睛。他长得真帅啊青。人都喜欢美丽的事物，我很喜欢他的脸，没有邪念，只是喜欢，跟喜欢一朵美丽的花儿一样，欣赏一下就好。如果我真的是个女学生，一定会对他很动心。可他是个小兄弟。我已经是个结了婚的大姐了。我有意隐瞒偷来了一个浪漫的遐想，这个遐想属于一个还处于容易动情的年龄的大男生。不厚道的或者说我有些自作多情地讲吧，如果当时我很难看而且一看就是老大姐的话，他也许也会帮忙，但是大概要我提出来，绝对不会这么主动，公事公办了吧。这种不厚道的想法让我在羞惭的同时有一种摘到胜利果实的快乐。然而做贼心虚，躺在卧铺上我蒙上被子就呼呼大睡，睡不着装睡，怕小帅哥过来找我叙话。朦朦胧胧觉得他来过，在对面铺位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又走了。后来我就真的睡着了。等我醒了看见枕头边上放着一本杂志和一个面包，不知道是不是他给我的。早上早早起来悄悄地净面，然后跑到餐车去吃东西。直到快到信阳了才找列车员换票，然后绕到别的车厢下了车，甚至回程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坐那个车次了换了另外一趟过路车。不愿意破坏自己的形象，让自己撒的谎给拆穿，多丢份儿啊，让他永远记得那个他帮助过的“小妹妹”好了。也许他真的会在旅途中邂逅他的爱情。那个女孩就如同那一天他帮助我一样，和他就是那样的相遇，然后有了一生的奇缘。到了信阳。我老公问我草莓呢，我说换车票了。他说你挺能啊，我呵呵一笑，谁叫你老婆长得漂亮呢。他一吐舌头，做呕吐状。我也没在乎。没有细说详情。他这个人从认识开始就没有纯情过。五大三粗的从来就不是多情种，哪里会像贾宝玉似地看见女孩儿就觉得清爽，恨不得给人家做点儿什么呢。

做火车探亲，开始那两年还觉得蛮好，那个时候老公对我也不错，新婚燕尔，毕竟是不一样。后来矛盾越来越多，还是去探亲，就觉得自己像个货物一样，被两地物流着，送了去让他临幸，完了回家冷清着等短暂的相聚和无止无休地争吵。我的好多人生理念都被打破。夫妻恩爱也变得龌龊无奈。这两年，简直是地狱一样的日子。无数次我想到了离婚，甚至是想到了死。这样，我就憔悴了。老了，丑了。火车一次又一次地带着我的眼泪启程。10年春节，自己从郑州回家。那一次也是一样，在临行前我一夜未眠泪湿枕巾。他和我大吵一架，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女人，甚至不是个人了。我像个老婆子，一个被奴隶般践踏的老婆子了。然而我还没有那么老啊，我还应该活的很美丽。他肆意地羞辱我。让我的眼神变得灰暗涣散。过年了，别人喜气洋洋地回家团圆。火车里我失神的坐着。家里没有想我的人，也没有我想的人，所以家没有家的意义只是个名词罢了。只是强迫性地义务性地赶场子，回家爸爸不见得会高兴，不回家爸爸一定会不高兴。我憎恶那种气氛，害怕那种气氛而已。心里是空的，是累的，是疼的。还有很多的茫然和无助。在郑州那一段生活，很辛苦，失败的婚姻和毒瘤一样，是属于你的，带给你的却只有痛苦，绝望。充满挫败和折磨的生活让我的失去了神气，整日里垂头丧气的，脊背都挺不起来。只希望能在不太老的时候，见你一面。可是我这是什么心态呢？青，我曾经深深的爱你。这种爱让我害臊，让我无地自容。但是这是一种纯粹的爱，不染一丝尘埃的没有条件的爱。那藏在少女时的我的心里最真最久的梦，让我一个人幸福了很多年。如果我不老不丑，那么爱过你的这个女人至少不是很不像样子，不会让你觉得丢人。有朋友跟我说过，其实爱有什么丢人的呢，丢人的是死缠烂打的女人，你又不是那样。暗恋是最美最无辜的，即使你是丑八怪也没有什么丢人的。可不是吗。爱情是伟大的，卡西莫多的爱情才是最神圣的爱情呢。

我对爱情没有了奢求，但是我想活的有尊严。我想到了友情，想到了你。我想从你那里得到无私的帮助。得到生活的勇气。就像是很多人生命中需要贵人的相助一样，我希望，青，你就是我命中的贵人。我知道你的q号已经好多好多年了。然而从来没有勇气告诉你我的情况，没有勇气告诉你我是谁。我只是希望偶尔能看到你的回复告诉我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有的时候我想，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个完美的女子，和你有一个完美的相遇，我要记得今生的你，嫁给你，好好爱你，和你一起照顾老人和孩子，幸福地过一辈子。今生呢，我大概是晕了头了。时光是不会停留不前的，我只是一厢情愿的希望你也能对我有青梅竹马的情感，在我觉得水深火热的时候，异想天开起来，我大着胆子，在你Q里留了个笔名。然后时时刻刻希望能联系到你见到你，得到你的帮助。青，我看到的是你吗？那个男人，有你的眼睛。然而他老了，皮肤有点松，大肚腩。只是从石家庄上来的时候，我看见他行李箱上有下飞机的行李安检标签，他看了我一眼。我看着他的箱子，难道是你刚下飞机吗？？。他的眼睛，我总觉得像你，一路上我都悄悄地看他，然后骂自己疑心病。我坎坎坷坷都可以保持的比较年轻，你如鱼得水的幸福生活里怎么会憔悴的那么多？再过20年你老成那样才像话。我呢？我想起自己几夜失眠后的憔悴样子。假如真的是你，我也不想你见到我这个德行。胡思乱想，就到站了。要下车了，我拖住行李，站到了下车的地方。可巧，那个男人也要下车。我看到中年版的你向我走过来，心里一阵子慌乱。他帮我拿行李了，他和我说话了。问我在郑州干什么，我语塞，于是撒谎说自己读书。一瞬间我忘了，自己已经老了，不像个学生了。中年版的你仿佛很吃惊，读书？读什么书？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憔悴，更蒙了。于是说读研究生。我把老公的妹妹的身份用上了。就是不是我去探亲了。什么亲啊，简直是杀人犯。那么卡通的包那么天真的打扮，的确是有点学生气。但是我的气色那么差。一副怨妇的样子，和打扮很不搭调。中年版的你看破了我的慌乱，但是还是想帮我把行李带出站。我已经羞惭不能自已了，说话漏洞百出，好像我真的在最狼狈的时候碰见你了。中年版的你看出了我的异样。匆匆走了。我坐在出租上哭了。如果那个是你的话，我一辈子都不要和你见面了。一年过后，我的精神气好一点了。气色也好了一点。生活还是一团糟，但是人成熟了很多很多。长年两地分居的生活让我不了解我的丈夫。一年的相聚让我明白了太多太多，好多事情是不能够幻想的。爱情是幻想，友情呢？青，你到底有没有收到我的信啊。天又黑了一些了。

很久没有坐火车了，我的身体不太好。青春像火车的一站，人人都会经过，有的人停的时间长，有的人停的时间短。但是生命的火车没有回程。当你年轻的时候，要努力争取自己心爱的人。因为爱情是只有在年轻的时候，才容易得到的。年龄累积起来了。美丽并不见得就一定不存在了，感情的机遇却没有了。结束失败的婚姻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女人总是幻想着自己付出了很多的男人能好起来，放弃了，觉得不甘心。其实不甘心地赔上自己的一生又何苦呢！！不要让火车流着泪开往下一站。如果身边没有合适的人，你倒不如在年轻的时候，单身的时候，多制造浪漫的相遇的机会，比如坐在火车远行，遇到一个同样未婚的英俊好心的列车员，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