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思嫦娥

2011年08月01日来源: 网络文章情感日记

太阳沉下去的地方,有一块厚厚的云掩盖住了洞口,它像一只奔跑的天狗。太阳把最后的光亮全给了它,它却一口吞吃了,不让我们看见,它仍旧饥饿,便追着太阳跑远了。

所以,月亮可以从容地从西崦的坳口缓缓睁开它的明眸,注视这个世界。月出东山,这已不是什么新闻了。就像夫妻吵架,有人活着,有人死了,大米涨价,股行起落,早已司空见惯了。可它不管,这是它的好品质,它相信总会有没见过它的人,总会有寻觅它的人,总会有赞美它的人。而这几乎是必然的事。

很久以前的人们,在离环形山很远的地方,有一次灵光闪烁,就编派了嫦娥的故事,就这样把月亮和一个美丽的女人联系了起来。他们未必就料到他们的故事会经久不衰,但这后来成了事实。

小时候知道嫦娥,不是因为长辈们的夜话,我很早就跟着父母上学念书,没有机会在星辉灿烂的夜空下,在习习凉风的爱抚中,在“青石板上钉银钉”的猜谜游戏里听老人家讲故事。一直以来,对此我都非常遗憾,因为后来知道的一些非凡人物几乎都有一个会讲故事的奶奶或姥姥。不过,我又安慰自己,嫦娥奔月的故事毕竟太文气,他们未必会讲到,而且那些小人书上的插图并非不是五颜六色,描述也并非不是绘声绘色。

那时候一味地喜欢嫦娥。倒不是因为她的传说故事,那得归功于当时流行的香水美人图,那时我们给的称呼叫“香纸”。香纸2寸照片大小,上面的西施、昭君、貂婵、贵妃、洛神、嫦娥,婀娜多姿,彩绣辉煌,青丝如云,玉钗斜坠,倒极像她们的玉照。喜欢嫦娥也不一定就是认定她艳冠众卿,因为稍大了后把一些残存的香纸细看,那些美人的脸部特征几乎没有分别,只是衣服和发式不同而已。嫦娥水色的衣袖团团如云,月牙白的坎肩,一抹朱红的芙蓉腰涤垂至群底,怀中一蜷白的玉兔,正昂起头与嫦娥相对无语。香纸上的美人,除了贵妃,都是抑郁的样子,眉目低垂,落落寡欢,这种表情让我着迷。华服璀璨,环佩琳琅,美哉如斯,世罕匹之!就像那时候爱看白雪公主,很大原因也是对她们金黄弯曲的头发和大裙摆的公主裙的无比憧憬。

长大后慢慢知道讨厌嫦娥,同情后羿,再后来,读了李义山的“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又开始怜悯她。

只是觉得奇怪,后羿毕竟是胆敢射日的大英雄,他的箭能射穿太阳固若金汤的皮囊,难道就不能对准仿佛吹弹得破的月亮吗?他便轻易放过了他令人伤心丧气的妻子吗?或许不会,他慢慢垂下弓,却把箭对准了水中的月亮,那一箭射穿了地火神的肚子,火红的液体夹着烈焰冲出地面,迅飚腾空千丈有余。后羿没能逃过这场灾难。毕竟箭适合于杀伤,却不擅长防御。

这是某一个夜晚我目睹弦月西斜时作的猜想,历史的真相早已被埋葬,更何况史前的神话传说。这样倒更好,不必被真相牵制,不过借一个远久的人名,找自己的乐子。想着小时候钟情的香纸,也借着远久的人名,不用侵犯谁的肖像权,只顾去创造自己理想的美人。对于年幼的孩子,美更加简单而纯粹,美没有心灵的深度,甚至不在容貌,仅仅是对拥有那般美丽衣服的幻想。我们本没有义务去设想他们,可是一想到人一旦化为泡沫离开了凡尘,能存留的恐怕就只有名字,一条履历及供人幻想的空隙了,甚至这些名字也是一个符号,并非无可替代,又觉得人生的虚妄了。仿佛意义在此,又不在此。孔子说:“君子疾没于世而名不称焉。”就算竟能成为君子,最后留存下来的也未必是真实的自己,极有可能只是幻想中的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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