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在春运的故事里走过

2012年01月20日来源: 网络文章情感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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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逢全国大中院校的学生放假回家时候,全国的交通客运场所里,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和朝气蓬勃的样子,真的让中国悲壮的春运的景色里显得勃勃生机、非常给力。

我的女儿也置身其中,走出校园,手拖拉杆箱,肩扛着大挎包,正坐在长途火车的硬座上。她和一群大学生挤在拥挤闷热的车厢里,吃着简易的充饥零食,喝着一斤重的塑料瓶装矿泉水,欢喜而兴奋。女儿在电话里告诉我,她的口袋里只有60多块钱。我知道她剩下的这点钱根本就不够用。其实她得了一笔不大不小奖学金,完全有条件坐飞机和卧铺。可是,她还是放弃了这种享受,因为,她很想尝试自己的生存能力。

从北京到新疆乌鲁木齐这条近万公里、中国最长的铁路线上,一群新疆的大学生,正充满着一股傻乎劲,艰难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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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孩子们一身臭汗挤在春运大军里,和民工大潮一起回家过春节的新闻很多。其中,就有一位大学一年级的孩子竟然骑着自行车,从湿冷的南方到河南周口市,风餐露宿骑了十七天。他每天骑车十多个小时,硬是咬着牙让自己坚持着,从学校一路骑着单车回到了地处农村的家里,第一眼就看到了揣着手、坐在门前急切等待父亲,一路没有流过泪的孩子,好像此时,一下子落泪哭了。

这样的场景为什么能够时时地感动我?因为我很小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为了读书上学,小小的就开始住校。为了节省几块钱,能给家里买一些实用的油盐针线,我选择了走路回家。还有几次,口袋里穷得没有了坐车的钱,索性一咬牙走着回家。一个人在戈壁滩上,需要走上整整一天。从学校走回到家,疼痛的双脚和大小腿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了。所以,人一到家,所有的恐怖胆怯、所有的委屈和劳累,一股脑地扔在身后。整个人像散了架,一觉睡过去就像死去了一样。

------我就是从那个故事里走过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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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上中学时,身高不足一米二、三,根本就不像现在的孩子们人高马大、发育齐全。我在兵团连队长大的。当时兵团的连队没有中学,半大的孩子往往要住校。新疆地广人稀,每个连队的住地都非常偏僻,与有学校的团部距离很远,我家所在的连队就离团部有二十多公里。而且,这条上学的路上要经过没有人烟的戈壁滩,涉过水流滚滚的乌伦古河和河岸两边的连绵的参天林,还有一片一人多高野兽出没的湖草地。我们这样的孩子人在其中,除了脚下的小路像一条细细的白布条那样曲折蜿蜒之外,整个人站在草丛里,只能露出一串小小的脑袋瓜子来,一晃一晃,起起伏伏,了解的人知道是上学的孩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穿行在草丛中的一串葫芦头。

所以说,我非常熟悉每一个急于回家的孩子,也知道他们心里那一份渴望结束恐惧、闪身进门的强烈感觉

我自己就曾经被凶恶的盯梢过,远远近近的跟了几公里,甚至都扑到了我的面前。好在我早就习惯和不害怕了。这只狼的来回盘旋和试探扑腾,也被我用柳条筐子结实地挡了回去。在抵挡之中,我清楚地看到它肮脏发黄的长牙和流着涎水的舌尖,还有它尖锐乌青的爪子。幸亏我命不该约,在狼准备把我放血的关键时刻,恰逢别的连队的马车拉着货物路过,甩长鞭子、尖声吆喝,才让这只不甘心失败的狼恋恋不舍地走开。在回家的路上,我也因为好奇和饥饿,抱着试一下的心情,被路过生长的毒草中药放翻在地,眼直口沫,不省人事。更多的时候,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空旷的大地上飞快地行走,简直就是一副拼命逃跑的样子。在这份特殊的状态里,时光被凝固了,生命安静地制伏了,我听得见自己巨响的喘息声,那种惊讶,令我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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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时代,周六晚上回家去拿下一周的食品。一个人独自回家,出了中学大门,我才知道了黑夜的可怕。

那一份始终跟在身后的恐怖,那一坐沉重背在身上的颤栗和害怕,还有在铺满了黑色的背后小路上小兽蹑手蹑脚路过时的细碎声响,回声是那样的巨大。走在回家的路上,前方的太阳一点点地落山了,小鸟们一只只地归巢了,蛇虫们也回洞里憩息了。而在行走中的我,还在没命地夺路而逃,就像一名被时光之影紧紧追赶的天涯逃犯。黑色的绝望坠附在沉重的双腿上,始终走不到连队的家里。直到今天,我也忘不了少年的绝望是一种什么的感觉,就是独自一人埋没在粘稠状态的黑夜之中,无能为力地从气管里呛出水来的滋味;就是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惊恐中,一路狂奔才会有的那份惊魂不定。

所以,我始终害怕在黑夜里行走,那怕是在城市的街巷上。如果要独自回家,非紧急情况宁可不回,不走夜路。然而,尽管我从小就开始怀有这样的理想,可惜,在现实生活里,在压力忡忡的生存挤压下,为了那一口饭,那一份养命养家的薪水,这份算不上崇高的理想,总是一一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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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们一代人的故事。在年轻人回家的路途上,都会出现很多说难以预测的事情。就像我们的孩子在从内地的大城市里放假回家的路上,可能也一样会出现虽然小心防范,却时时难以避免的一些事情一样,生活让孩子们在问题之中,一点点地学会了应对的本能。回家,对每一代人来说,折腾和反复,预防和应对,渴望和艰难,都是对一种能力的细细培养。

每一代人都是一样的,都有着自己时代不同形式的春运,并且在回家之路成长着。我们这一代人也是在自己的春运里,涌出学校的大门,坐在敞蓬老解放牌汽车的绿色斗子里,头发和眉毛上都持满呵气形成的冰花。我们也身背着大包小包,放声地唱着歌曲,走在回家的路上。

当然,所有人回家的意义都是一样的。

就在回家的路上,我和你们找到了共同的话题,在奔波回家的过程里产生着年轻人的共鸣。同样,我和我那一代所经历的那些个故事,也在那个不同的时代,始终跟随在生命背后的荒凉中,远远地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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