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心情好沉重

2012年04月19日来源: 网络文章心情随笔

尽管以住楼房不便送客的理由把母亲留在笨重的防盗门那边,可出得门来他还是禁不住回过头去在硕大的窗口里寻找母亲的身影,果然不出所料,母亲依窗而立正隔着玻璃神情专注地望着他,他本能地摆摆手既是和母亲再见,也是示意母亲坐着歇息去吧,已经在生命的年轮里站过八十多个春夏秋冬了。母亲同样伸起那只黝黑而僵硬的手挥动着,意思是在告诉他放心地去忙自己的事,别总是风风火火地往这里跑。当他再次回过头遥望母亲时,虽然脸上的内容已不再分明,但那头白发仍然在太阳光下晃动着,他知道母亲是想多看他一会儿,即使他不再回首,母亲也一定会等他完全消失在楼宇的尽头才肯罢休,于是,强忍着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在他写满不或岁月的脸上滚落下来,于是,他人不再回首,心却回首于生命那头那沉甸甸的往事中。

记忆中他是沐浴母爱酸涩的单情阳光成长的,吝啬的上苍对每一颗生命的长度都牢牢攥在手中,可唯独对父亲忽略了,竟然让父亲在还未读懂生命之于男人的真正含义时,便撒手人寰了。父亲的死属自尽,缘于文革的桎梏。选择结束人生时,仅四十五、六。抛下七个儿女,最小的还在母亲的腹中,三岁的弟弟、六岁的他,其他四个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父亲就这样全然不顾,纵身一跃投奔黄泉。从此,这个家,没有了天,没有了山,也没有了维系生活的支柱。

父亲的永别,对当时的他还在朦胧中,生离死别的痛苦,他感伤的并没有多深。但在活生生的现实中,他足以感受到了没有父爱的孩子命运是多么的不幸,没有丈夫的寡母日子是怎样的难熬。他开始恨父亲,恨他把七颗生命带到这个世界却扔给母亲一走了之;恨他没有男人的责任义务为何要成家生子为亲人炮制不幸。内心燃烧的恨火常常会在言行举止中显现出来,每每这时,母亲总是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天下没有谁不爱自己的子女,天下没有谁会抛下自己的骨肉自找逍遥。你们的父亲选择了这样的绝路,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上上下下领导同事的污陷与蔑视,肉体上的摧残他并不在意,灵魂上的折磨他不能不在乎,凭着才华,凭着热情在政界鞠躬尽瘁、置个人得失于度外的他,换来的只能是嫉妒、检讨、处分、谋害,这样的精神重压,挺过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恨就恨那个黑白混淆的年代吧!”母亲的话分量多重,他心中没底儿,就连长他几岁的哥姐,也只能是皮毛而已。知道的是母亲为了自己这七个儿女,精神的麻木、肉体的麻木是常人无法想象、也不可能想象出的。

父亲永远的离去,母亲面对的是一个母子八口人的大家。正值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这样一个食不供求的年月,生活的残酷可想而知。好在系于这个家的血缘网络经济条件都比较优越,只要大家都能施舍一点,足以能托起这条将要沉没的船。一向刚强自尊的母亲不再顾及面子,不再顾及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她勇敢地向大伯小叔们求援;向一母同胞的姐妹们求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些血脉相牵的亲缘,竟没有一个站出来解囊相助,且冷冷地拒母亲于千里。无奈中的母亲,真正读懂了穷意味着什么,真正读懂了寡妇意味着什么,她绝望了,绝望中的母亲只好选择女人的唯一出路——再嫁。再嫁,对于母亲的条件唯一就是抚养这七个孩子,什么爱,什么情统统抛在九霄云外。随之,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了这个家;随之,这个家也有了大山般的依靠,兄妹几个也有了新的保护神——继父。

也许是生活的重压,本来就性格暴燥的继父,整天闷火满腹,不时在他和兄弟姐妹们身上发泄。母亲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只能暗暗安慰儿女们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继父也是为他们好。继父无名之火源于何处,他和他的哥弟姐妹们比谁都明白,忍!再忍!为了长大,为了母亲。母亲为了维系与继父的关系(实际是为了她的孩子们),违心地为继父生了两个弟弟。有了这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继父的脸也不再是原来只有阴天了,在他的孩子面前永远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本来就没有父爱的兄弟姐妹们,生活在享受父母呵护的两小弟中间,生活就像上加霜,羡慕、嫉妒、抱怨……

饱尝着咸涩的人生况味,该长大的长大了,该成人的成人了,母亲也该静下心来好好品尝生活的况味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场大病继父总归未能逃脱厄运,丢下一对未成人的儿子,驾云西去了。是母亲命苦?是继父命薄?还是上苍投石下井?

母亲的故事还在长长的回忆中,长途汽车已经朝他飞奔而来,他回过头再次深情地望望母亲的方向,迈着沉重的步子跳上车……

相关文章

文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