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村头看鸳鸯

2012年05月02日来源: 网络文章心情随笔

我家就住在长白山余脉张广才岭的大山里,屯子南头就是弯弯曲曲的大泥河,河水从森林里穿过。开春时节风很大,是从南面一阵一阵刮过来的,扑在脸上,感觉暖暖的。一个冬天积攒下了的冰经不住春风的吹拂,渐渐开始融化,变成了流动的水汩汩涌动,汇聚到大泥河,原本凝固的河面上呈现出淡淡的生机。春风是一个飞翔的使者,不仅它来了,还带来好多久违的客人。它们都长着翅膀,在大泥河上鸣叫着,一圈一圈地翱翔。有灰鹤、有白鹳、有野鸭,还有好多我们叫不出来的鸟,偶尔还会有天鹅和大雁,最先到来的,最引人瞩目的,最招人喜欢的就是鸳鸯。

这几年总在电视里,报纸上,看到哈尔滨的某某公园里又发现鸳鸯了。或者几只,或者几十只,市民们趋之若鹜,搞不清楚是鸳鸯看他们,还是他们在看鸳鸯。见多识广的记者们竟然也惊叹不已,大书特书,浪费了好多新闻资源。我真的不屑一顾,有点笑话城里人孤陋寡闻。朋友们,请你们到我们村头看一看,太阳落山的时候,东方露出鱼白的时候,成群的鸳鸯在沼泽地上空鸣叫着盘旋飞翔,何止几十只,甚至几百只。当然不是鸳鸯们在自己飞,结伴的还有野鸭子,还有其它叫不出名字的水鸟。特别是有一种野鸭,身材和鸳鸯一般大,搅合在一起,让人难辨哪个是鸳鸯。它们在空中聚合在一起,组成各种队形,演绎出不同的图案,忽地俯冲,忽地向上,犹如场院里扬豆子。每每看到这个画面就使我想起美国的二战电影《虎!虎!虎!》。但这里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凶残的杀戮。可能是安全的需要,鸳鸯的窝都建在极其隐蔽的洞里。大概七、八月的时候,小鸳鸯的毛快长齐了,不愿意继续呆在无聊、阴暗的树洞里,扑通扑通跳到水里。一般的鸳鸯洞离着水面三五尺,有的却建在很高的树上,高过两层楼。到了出飞的季节,小鸳鸯们毫无惧色,一个接一个跳出来滑行到水面,或者陆地上。有的姿势很优雅,很平稳,自己感觉也很舒服,别人看了也很惬意;有的根本没有章法,折跟头打把式,完全成了自由落体,砸得水花四溅,摔得自己晕头转向,狈不堪。我把这样的情景当成新鲜事,一一说给城市的朋友们听。他们打断我的话,讥讽我说的是胡扯,鸳鸯明明在水里,怎么会钻树洞?你说的是黑熊吧,那家伙才钻树洞呢,哈哈。我说,不是笑话你们城里人见识短,公园的人工湖里有几只脏兮兮的,迁徙时掉队的鸳鸯,满城人都觉得新鲜,报纸、电视还要报道,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你们到我们屯子看看去,秋天的时候野鸭子有多少种,和鸳鸯搅合在一起满天飞,一群一群的,少的几十只,多的几百只。我说的是真话,可他们就是不信。

秋天的沼泽地上空,因为有了这些飞禽便一点也不寂寞。一群俯冲下去,一群又哗啦啦地飞起来,鸣叫声此起彼伏。它们的基本队形是“人”字,有时候是一个大公鸭在前面带队,后面紧跟着小野鸭和鸳鸯,就像空军的加油机和战斗机组成的检阅队形在头上掠过。秋天的阵容要比春天大得多,因为过了繁殖的季节,添“人”进口,孩子们都会飞了。它们是那样的欢快,那样的自由,俨然再告诉我们,它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它们都是候鸟,是在锻炼飞行的本领,马上就要离开老家到南方去旅行。它们尽情地嬉戏,就像孩子们到了吉尼斯乐园。它们生活的无忧无虑,与大自然天地合一。我不是鸟类专家,但我知道头上的野鸭和酷似野鸭的飞禽就有十多种,鸳鸯就是其中一种。我曾仰望着天空中的它们努力了好多次,但实在辨别不出来哪个是鸳鸯,哪个是野鸭。只有在它们鸣叫的时候,我们才能分辩出来。公鸳鸯的叫声尖细,母鸳鸯的叫声我现在也不知道是啥样的。除了在窝里孵蛋和休息,除了黎明和傍晚它们在天上练翅膀,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躲藏在河汊子里扑食、练游泳。虽然它们是飞翔和游泳的高手,但它们每天都要进行这样的练习,经年累月,持之以恒。它们的食物是什么?我没搞清楚。但野鸭子杂事,吃鱼虾,吃蛤蟆、吃草籽,还偷吃农民的稻子,三两天就能把一亩地撸绝产了,估计鸳鸯的习性和野鸭差不多。

鸳鸯们毕竟是野生的,时刻对人类,对天敌,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发现异常立即飞走。带着孩子的母鸳鸯就不然,因为弱小的孩子们还不会飞翔。母亲遇到危险绝不飞走,焦急地呼唤着,带着孩子寻找隐蔽的地方,或钻进草丛里,或扎进水里潜至老远。小鸳鸯们早早就学会了潜泳,因为它们要到水底下去扑食。有一次,我看见一只鹰在追赶一只大公野鸭。两者在空中的飞行速度极快,犹如闪电一般。距离越来越近,鹰险些就要抓住野鸭了,有几颗羽毛飘落下来,眼见着野鸭的性命肯定不保了。大公野鸭突然下降,一头向落叶松林子里钻去,以极快的速度在树空间穿行,老鹰紧随其后。我惊呆了——它们不停地变换着飞行的姿势,躲闪之敏捷,竟然撞不到树上。我实在佩服它们的飞行速度和技巧,说不准哪一天人类控制的战斗机就会达到这个水平。再往下我就看不到了,估计野鸭成了鹰的盘中餐,但愿它能逃过这一劫。在凶狠的老鹰面前,比鸳鸯体型大的野鸭尚且如此,鸳鸯又怎么可以逃脱鹰的魔爪呢?

想近距离仔细观看鸳鸯是不容易的事,即使屯里人也不常看到。为了看它们,我听屯里人的指点,现买了一个望远镜,跑到它们可能出没的地方,趴在草丛里潜伏。在一个甩弯子的稳水处,十几只鸳鸯正顺流而下,慢慢地在我的前面经过,距离我有三十多米。我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它们。眼前的事实证明,在北方的飞禽中鸳鸯当然是最漂亮的,五颜六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比画中的鸳鸯还要艳丽,还要楚楚动人,令人叹为观止。和许多长羽毛的动物一样,最漂亮的当是雄性的,鸳鸯亦是如此,母的却灰不拉几,黄不拉几,暗淡无光,而人类却不是——五颜六色的都是女人。特别是公鸳鸯,两边的翅儿高高翘起,使我联想起黄梅戏女驸马的帽子上的两根纱帽翅儿,煞是动人。

说到鸳鸯就必然联想到坚贞、美好爱情。鸳鸯在人们的心目中是永恒爱情的象征,是一夫一妻、相亲相爱、白头偕老的表率,甚至认为鸳鸯一旦结为配偶,便陪伴终生,即使一方不幸死亡,另一方也不再寻觅新的配偶,而是孤独凄凉地度过余生。其实不然。它们刚从南方回来时是成群的,直到五月中旬开始繁殖了,才一公一母筑巢独居,偶尔也有一个公的带着两三个母的。不仅鸳鸯如此,野鸭们也都这样。孵蛋和照顾小鸳鸯都是母鸳鸯的工作,公鸳鸯不再和母鸳鸯单独来往。公鸳鸯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自找乐趣。絮絮叨叨地说这些事,我的心里很难过,有些发虚,觉得可能玷污了纯真的爱情,一定会有很多人要谴责我,可这就是大自然亘古以来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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