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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奶奶的催泪散文

2022/12/14散文诗歌

有关奶奶的催泪散文(精选30篇)

童年·故乡

文/漠上烟

小孩子的悲伤,就像一阵风儿吹过小河水,因为河水的浅淡,只微微泛了一点浅浅细细的波纹,你甚至都来不及看到,这点细波纹就不留痕迹地散去了。

{一}

我出生的村庄,在附近十里八疃也算大村,而我的家族,在村里属于大户, 子孙后代, 枝繁叶茂。

父亲在家里兄弟姐妹六个,排行老大,而我又是父母的长女,自然是爷爷这一族的长孙女。然而,即使“位尊显贵”,除了从父母那里得到一些疼爱,我家里其他诸如三个姑姑,两个和我年龄相差不远的叔叔,还有那望而生畏的爷爷,甚至我的奶奶,从他们那里,我没有分得一丝一毫的关注,至少让我有感觉,他们心里面是有我的存在的,记忆里,从来没有。

记忆里,有的是我带着小我三岁的弟弟,满大街小巷地玩,漫山遍野地跑,玩到饿了,偶尔存着一点侥幸,偷偷地在奶奶家门口,听了半天动静儿:爷爷不在家!于是,姐弟两怯怯地进了院子。

奶奶家的院子里种着一棵葫芦梨树,我必定是进去后,眼睛就无法从那棵树上挪开了!

奶奶也必定是说:还没熟呢!你看看,看看,不熟!没法吃!

尽管我不开口,她还是知道我想什么。每回这么说了,我依然执着地贪婪地盯着梨树:明明是可以吃啊!好几个梨子个头那么大了,绿油油地闪着耀眼的光,看样子都想象的到,一口咬下去该有多么的酸甜可口!

每回如此,奶奶就顺手从地上捡个干吧梨子,试图让我尝尝青涩梨子的味道,以此证明果然是没法吃的。我知道不能吃,可是年幼的弟弟却会不由自主接过来,啃了一口:呸呸——紧接着吐出来。

这样,奶奶终于让我们姐弟两对梨树死了心。有一次她还说,等熟了再吃吧!这句话给了我们无尽的希望,从那天开始,每天盼着日落和日出,就这样等啊,等啊,等着等着夏天就过去了,等着等着就长大了……

既然葫芦梨不能吃,可是我们俩还饿着呢!奶奶见我们没有离开的样子,会问:你们不家去吗?快晌午了。

我说:奶奶,俺饿了,给俺俩块干粮吧。

奶奶一听这话,着急了:家里哪有干粮啊?没有啊!

我不甘心,往屋里锅台看过去。奶奶赶紧进屋拿开锅盖,果然!锅里空空如也。只有铁篦梁孤单单地架在锅里,上面还零散着几个蒸透了的苞米皮。

我还是不甘心,往半空中插在门框上的笊篱望上去。

奶奶嘴里说着:真没有,然后毫不犹豫地拔下空中的笊篱:看看吧!真没有干粮了。

我踮起脚尖,往旧旧的笊篱里看进去,多希望有块干粮!哪怕苞米饼子也行啊!

结果,是有一块儿,风干了的好小的一块儿黑饼子,那个模样明明就是遭人嫌弃的扔在里面,没人知道究竟有多久了!

最后,我们姐弟两悲伤地离开了。

从此以后,那也是最后一次有记忆了,我再没有带着弟弟去要饭吃,因为奶奶家没有干粮,有葫芦梨每回去却又不熟。

{二}

小孩子的悲伤,就像一阵风儿吹过小河水,因为河水的浅淡,只微微泛了一点浅浅细细的波纹,你甚至都来不及看到,这点细波纹就不留痕迹地散去了。

所以,我依然天天的带着弟弟疯玩,穿大街,过小巷,总感觉我们村那么大,那么大!怎么走也走不完,就像一个好大好大的迷宫,总也有我们姐弟两没去过的胡同,没走过的石阶,没见过的院落和各种没见过的人。

那时候,对于年幼的我们来说,我们村就是全世界,全世界就是我们村。

然而,对那样的我们不熟悉的胡同,以及我们不熟悉的路,还有陌生的大门和陌生的面孔,小孩子会有莫名的恐惧。

在去姥姥家的路上,经过带有后院的一户人家,平时基本看不到他家开门,也极少看到这户人家住的什么人,长成什么样子。几乎我们每次路过都是大门紧闭,悄无声息。神秘的气息笼罩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甚至一片瓦块儿,都仿佛有眼睛一样,趴在那里看着你,走过来,走过去,一旦你走远,它立刻变成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或者拄着拐杖的老太婆。房子后面有长满梧桐树的院子,遮天避日的,梧桐树的脚下杂草丛生。夏季的时候,疯长的杂草能有半个人的高度,总感觉里面藏了无数的我们看不到的精灵。

每回走到这户人家门口,我都会领着弟弟在门口停一会儿。有时偷偷走近了,看看后院的树和草,希望能有神奇发现:吃草的兔子?会唱歌的小鸟?美丽的仙女?或许突然被我搜寻到!直到现在,在那家后院里寻寻觅觅,还会偶尔在梦里重现。

当然,傍晚回家,天若黑了,我们是必须绕道不走那户人家的。你无法想象,风刮地整个小树林子哗哗啦啦地巨响,影影绰绰,奇形怪状,惊天动地的左摇右晃,仿佛那梧桐树在夜间就变成了身形巨大的怪物,呼呼啦啦地随时会向你扑过来!那白天看起来还是草的东西,跟着风起伏呼啸起来,也在黑暗里瞬间变得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仅有一次,我是带着小跑,紧紧攥着弟弟的手,故意地不看不听跑了过去,回家了。

童年的这些恐惧和不解,以后不断出现梦里,甚至还是当年的那些树,我还是当年那么小……

奶孙俩

文/熊立功

一阵晕,福奶眼前模糊起来。她不得不站起来,用很慢的动作。她清楚,腰直快了,会倒下的,倒下去,就会没命的。医生说过的,她的血压太高,随时有脑溢血的危险。

慢慢站起来后,福奶面朝的西方,一片红,灶堂里火那种红。福奶心里一喜,明儿是个好天气。这割下的麦子,就可以抢晴天捆回家了,先码起来,等打工的儿子端午节回家,再脱粒。

其实,儿子和儿媳好多次回家,都反对母亲种田地。他们一个二个地说,钱有的是,什么都可以买的。每一次,福奶总是呵呵一笑,说,我吃自个种的粮食,吃惯了。再说,种田作地的人,去买粮食吃,不自在。还有,让田地荒着,可惜……

端午节是福奶七十大寿的日子。按照福奶的想法,是没打算过客的,免得耽搁亲戚的功夫,也省去他们为自己花钱。可儿子儿媳不同意,他们说,父亲走得早,她养大了儿子,还在带孙子,为家庭操尽了心,费尽了神。他们做后代的还没为她尽孝道。这一次,要让她做娘的好好风光一回。

奶奶,我放学了,明天放假……九岁的孙子,蹦跳着来到她身边。把美滋滋想心事的福奶,唤醒了。

好啊,那你明日可以帮奶奶捆麦子了。福奶笑着说。

嗯,我现在就帮奶奶割麦子。孙子说着,就去夺奶奶手里的镰刀。

奶奶不让,我的乖乖哟,你有这个心就够了。你先回去,奶奶割完这剩下的一点,就回家的。这时候的福奶,晕的感觉消失了。

一身疲惫的福奶回家后,孙子已经给奶烧好了洗澡水,正在灯下做作业。

饿坏了吧?我的乖乖。放下镰刀,福奶顾不得洗澡,赶紧做饭。

孙子说不饿,就放下笔,给奶奶泡上茶后。然后,帮奶奶把火做饭。

饭菜很快端上了桌,奶奶说,乖乖,快把电视机打开,看看天气预报,明日是不是晴天。

电视打开了,有一个频道的一个记者,正在问一个人幸福吗。孙子就学着记者的样子,问奶奶,你幸福吗?福奶猫上嘴,先不要问幸福不幸福,看看天气预报再说。

看奶奶猴急的模样,孙子连忙把频道调到综合频道,正在播天气预报。福奶看到自己的所在地,被一块乌鸦样的云,罩住了,心里就一颤,问孙子,是不是有雨?

嗯,明天,我们这里有雷阵雨。

福奶就慌忙火急地扒了几口饭,叫孙子做完作业早点睡,自己去找捆挑麦子的东西。

奶奶,这黑灯瞎火的,你打算去捆麦子,挑麦子?

嗯,割了的麦子最怕被雨淋。雨一淋,就全完了。

那我帮你。我可是个男子汉。

奶奶笑了笑说,好吧,那你就打手电。奶孙俩一前一后,借着手电光,来到屋后的小麦地里。福奶或是就着光,或是摸索着,捆好一捆捆小麦。孙子的手电光跟着奶奶转,间或里,他还腾出手,帮着抱麦子。

一大片地里的麦子捆好了,已经是半夜时分。孙子变成了霜打蔫了的茄子;奶奶也一身透湿,眼睛晕花,直想吐……

走,我送你回家睡去,顺便,我也歇口气。麦子捆好了,就没你的事了……

挑起一担麦子,奶奶拿过孙子的手电,让他走在前头,一高一低地往回走。

孙子太疲倦了,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福奶喝了降血的药,还补了几粒救心丸。她明显感觉心慌缭乱的,胸口还闷得厉害。做完这些,福奶才打着手电,扛着冲担,出门。

雷声、雨声把孙子惊醒了,他一翻身下床,第一件事,就是喊奶奶,找奶奶。喊了,没回音。找了,屋里没人。堂屋中,码着一堆麦子。

打上伞,孙子往麦地跑。半路上,孙子看到了奶奶。她倒在路边,身上压着麦担,身子已经冰凉了,样子却很安详。

拾柴

文/郭宗忠

到了秋天,树木落尽了树叶,汶河岸边的芦苇荡里的芦苇也收割后垛在了大队林业院子里。树林和沙滩也都光秃秃的了,奶奶就带着三五岁到十来岁大小的我们兄弟几个,去树林里拾柴。

树林里大多是杨树、柳树,风吹过后,就会从树上落下一些干枯了的小树枝。

说是去树林或者沙滩上拾柴,其实是奶奶带我们去那儿玩,主要是照看我们这些孩子;那时大人都在生产队里没日没夜地劳动,是没有工夫管我们的。

在农村,那时候到处是水井和池塘,还有河流,让这些孩子自己到处跑,大人是不放心的。所以,奶奶就担当起了照看我们这些孩子的任务。

奶奶小脚,不能说三寸金莲,但也不比三寸金莲大。秋天时,奶奶穿一双自己做的尖尖的单鞋。到了冬天,奶奶一层层转着缠上足够有二三尺长的裹脚布,然后穿上单鞋,再把单鞋套在棉鞋里,那是很暖和的。

奶奶出生的清朝末年,女人都是那样的命运。如果不裹脚,在那样的时代,女人是嫁不出去的。小脚成了那个时代女人的“殊荣”,但也成了封建社会女人地位低下的有力佐证。

母亲出生在1935年,到了十二三岁也开始裹脚。在民国年间,也还一直延续了很多清朝的陋习,所以母亲也没有逃脱裹脚的悲惨命运。只是到了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母亲的脚就不再裹了,所以母亲的脚是半裹的,是裹了一半还没有形成小脚就放开了的。

奶奶穿着朝右边裹着的蓝黑的大襟褂子,一个小手帕缝在第二个核桃疙瘩扣子的内里,下身穿着藏青色的裤子,裹脚布裹住了裤腿。奶奶头上窝着簪,一脸慈祥,加上粗布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整个人还是很精神的。

奶奶的小脚会在沙滩上踩得很深,我们的小脚印却是很浅的足迹。

沙滩上的鸿毛草一片一片的,小叶的草,细细的草茎,举着细密的小红花,像要飞起来的一片片云霞。一般我们割草也不会割鸿毛草,费很大的劲,却半天割不了一筐。看似一筐,一压,却又只是在筐底很薄的一层。

我们在沙滩上玩耍,跑着跳着喊着,经常惊动了那些藏在树墩子里的动物。野兔奔来奔去,小鸟飞起飞落,大雁落满沙洲。那里简直就是我们这些孩子和鸟儿们的乐园。

有一次,我们眼看着一只獾从沙滩上的树丛里跑向了远处。那是一只人脚獾,我们在沙滩上看着它清晰的像我们的小脚丫一样的印记。我们跟着那个小脚丫印走了很远。

特别是风刮过一夜之后,沙滩是平整的,动物的脚印都是那样分明。我们会一个个去辨认,哪个是捞鱼鹳的沙柳子鸟的,哪个是狼的狐狸的黄鼠狼的。我们争论很久,最后让奶奶来定夺。很多时候,印迹交错在一起,加上我们赤着脚的脚印,最后连我们自己的脚印也分不出了。

玩够了,我们就开始拾柴,看谁拾得多。那一根根柴是多么干净,是刚刚从树梢上掉下来的小干柴。掉在了沙滩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每人拾了一堆,奶奶就会用软软的柳条子给我们捆绑好,整整齐齐的一小捆,背在肩上。我们也有一种收获者的喜悦,那种自豪是长大了后再大的成功也没法与之相比的。

我们走过苇子湾,发现了大柳树根部树叶里面有个东西在动,用木棍拨拉了一下,原来是一只老鳖。奶奶用柳条绑住它,是堂哥带回了家。那时候也不稀罕这个,河流里水潭里经常遇到,但也很少知道怎么吃。

老家人认为很多鳖都是蛇变的,因为老鳖身上有花纹,所以大伯把它吊在门框上一晚上。要是蛇,第二天早晨就看到一条蛇吊在那里。

只是第二天早晨我们去看的时候,还是那个老鳖吊在那里。大伯把老鳖在大锅里煮了,我们每人吃到了像煮了的蒜瓣一样鲜嫩的肉。

我们拾的柴堆在了自家的门外,一个秋天或者冬天就会堆成一小垛,正好在冬天烧暖了炕炉子,或者等着过年时炖鸡炖鱼炖肉。香气缭绕的小院里,也有我们拾来的柴火弥漫的清香。

大雪飘飘,我们点燃鞭炮,打着灯笼到处疯跑。那些拾柴的日子,早已被我们忘到了九霄云外。

村庄的云朵

文/左中美(彝族)

在村庄里,更多的时候,人们看到的都是一朵云起,却没有时间一直看到一朵云飘向何方。人们总是忙着低头劳作或是赶路,没有时间跟踪一朵云的去向。

我奶奶有时候在院子里手搭凉棚看天上的云,她其实不是为了看云,而是在看天气。在这村庄的大地上生活了一辈子,奶奶早已把自己活成了这大地上自然万物中的一分子。年迈的她整日在家里做事,白天以太阳的光影掌握时间,夜晚以鸡鸣的次数掌握更辰;年后天暖起来,她就在篱下种瓜;晨起天气晴朗,天蓝云白,她就在院里晒东西。

那些要磨的豆子,要舂碾的谷子,都要先在太阳下晒干晒透。夏天雨后从山上拾来的木耳和菌子要在太阳下晒干才是最好。仲夏,地里的四季豆熟了,新鲜的豆子一时吃不完,奶奶把豆子撕了筋掰成段晒干。秋收后,太多的老南瓜一时吃不完,奶奶也把那些瓜切成片晒干。来年春荒没菜的时候,这些豆干和南瓜干正好拿来下锅。年前做腌菜、做豆腐酱,菜、辣椒面和豆腐果都要晾晒。过年吃的糯米面舂好后,要在太阳下透晒,晒到松松软软,装袋后才不会变坏。冬春青白菜茂盛的时节,奶奶把菜地里多的菜割回来,洗净焯水后,一棵一棵晾挂在铁线上晒干,做成干板菜,等到菜荒时,把这菜泡醒后切煮在老豆米汤里,一家人都喜欢吃。过完年,地里的红花开始采收,一天一天采来的红花,要倒在大簸箕里,在太阳下晒干。凡此种种涉及晾晒,我奶奶都要看天,看天上的云,看那云里是否有雨意,且凭着那云的动向,猜测这一天的风向。冬春时节多风,而糯米面、辣椒面、红花这些轻软的东西都怕风,晾晒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一旦察觉到有风,就要赶紧端回屋里。

有大把时间看云的人是我。年后,秧田撒下稻种,母亲就要派我去守秧田赶鸟雀。我家的稻田离家有好几里远,我们那一坝田上一共只有三户人家,另外两户人家都只在田头上立一个稻草人,我母亲却一定要我去赶鸟雀。我捡来木棒、树枝,在塘口上搭一个小窝棚,除了赶鸟雀不让它们靠近,就是躺在窝棚里看窝棚外远处的天空,看天空上面“走”过的云。那些云,有时候是一大团被缓缓推着走动的棉花堆子;有时候是人,大人牵着小孩子;有时候是猴子、是狗,是牛马或者游动的鱼;又有时候是沉默的老人。这些不同样子的云,它们缓缓地移动着,从东边出来,走到西边,又或者从西边过来,走向东边。我看着那些云,在心里给它们编出各种各样我能想到的故事。

夏天的云则不像春天的云那样悠闲。人们常说,夏日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时才见天那边来了一团白云,天地间一片阳光灿烂。忽地,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阵猛风,那白云像被催赶着匆匆过去,远处天边就过来了两大团乌云,被风追着,急急地往这边赶。那云团就像滚雪球,一路被赶着,一路变宽变厚,未及来到村庄正中那棵大青树的头上,随着两声惊天炸雷,大点大点的雨点子已然迫不及待地砸下来了,噼哩啪啦砸在屋瓦上,又噗噗地在村路上的泥土间砸出无数小窝子,空气中立时弥漫开了这村庄特有的带着牛屎马粪味的泥土腥气。在地里劳作的人们,还来不及跑到最近的庄房去避雨,已被浇得一身透湿。山箐间,村路上,雨水很快汇流成小溪,四处流淌。

多数时候,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比如,在家的人们在察觉到乌云过来时,用最快的速度收起院心里摊晒着的各种东西,收起篱笆上或是铁线上晾晒着的下个街天赶集要穿的衣服和鞋子,再抢两抱干柴到灶房里,雨便下来了。紧抢着再给院子里罩着母鸡和小鸡雏的鸡罩篮盖一块塑料布,赶回到屋檐下,檐口的第一线滴水已下到地上,之后,很快织成了一道细密的帘子。看着这雨,人们拿出半盆四季豆在檐下撕着,撕完豆子,烧火做饭。未及晚饭烧好,听得外面屋檐的滴水声渐低渐慢,出来一看,雨已然收住,像被哄好了的孩子。天重新放晴,院子的上方,雨洗过的天空一片清朗明净。鸟儿们重新飞了出来,在牛圈或是围墙的瓦檐上扑抖着身上的雨水。

雨有时候在夜里前来,熟睡中的人们看不见带来雨水的云朵。天亮出门,只见一夜雨水浸润后的大地,一片湿润蓬勃,草叶和树叶上挂满水珠,地里的包谷和豆子抽出动人的花穗。在夏天的深处,在不断前来的雨水里,大地一天天变得饱满、盈润,就要向人们捧出又一轮的收成。

秋天晴朗的傍晚,天空中常常会出现像一群绵羊那样的云,人们把这云叫做天女牧羊。出现这样的云时,那便预兆着来日睛好,尤其是秋收时节出现这样的云,来日便是收割、晾晒的好时机。天亮起来,人们早早背着篮子,拿上镰刀、绳子,走向成熟清香的大地,去收割那整整一季的汗水。

进入十月之后,雨水渐渐收住。天空重新变得晴朗,云朵重新变成一团一团慵懒的棉花白,从村庄的西面,闲闲地溜达到东面,或者从我们的村庄,溜达到对面的村庄。村庄和大地一片安宁。

似水流年

文/关华

近年来,心里总会生出一些沧桑之感,仿佛蓦然回首中,或是一声轻叹间,便被时光狠狠地抛远。往日时光匆匆,仅留下几件旧事物件,安安静静,那个总爱窗前赏月、看花、听雨的懵懂女孩竟也慢慢老去。

从前喜欢的美丽事物,而今都已心无所求,唯独喜欢无需装饰的清简素朴,一如人生,干净、单纯、简单。

小院里的菜园,屋檐下的燕子窝上,勤劳的燕妈妈正用嘴巴精心修补着温暖的小家。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馋嘴的猫儿总是仰着头虎视眈眈,紧盯着窝里露出的唧唧叫着的小脑袋,无奈的喵喵叫唤。窗前的无花果树,屋角茂盛的高大枣树,一切还是当年的样儿。爸爸在院子里往来穿梭,拿着扫帚把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奶奶和妈妈则蹲在菜园里打理着她们栽种的蔬菜瓜果,满眼的绿,满鼻的清香。长长的豆角如柳条般垂下,缀满架子,顶着黄花满身是刺儿的黄瓜,紫色的茄子,红绿交错的辣椒,黄色的花像小伞般的丝瓜,如战士般排排站的韭菜——她们不喜欢只开花不结果的植物,奶奶总会说不实用。

廊檐下的旧堂椅已被时光渐渐剥蚀,椅背上凸出的福字却还清晰可见,想起裹小脚却行走利落的奶奶。那时,我们是村里唯一五世同堂的一家。

我会偷偷爬上房顶,躲在枣树的浓荫下,透过斑驳的枣叶看天空游走的云朵,默默凝望无语,心儿便似脱缰的马儿一般恣意遐想。最喜欢和小伙伴在树林中捉迷藏,在茵茵的丛林里追逐奔跑,似猫捉老鼠,又像老鼠戏猫。或是静静蹲在角落里看忙忙碌碌的蚂蚁搬运食物,这些小生灵的世界也同这人世间一样吧,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时光倥偬,多少年就这么过去了。

我居住的小楼,远离闹市。站在阳台,便能将无垠的原野一览无余。独处时看看书,喜欢书中轻灵、自由的世界。夏天的田间地头,蛙声一片;山水莽原,起伏有致;沧桑历史,令人心生感慨。厚重,清浅,深邃,明朗,一字一句,淋漓尽致。

天色向晚,给自己泡一壶清茶,打开一支淡淡的的曲子,心一点点沉静下来。村庄上空袅起几行炊烟,落霞织锦。直到,浩瀚天空里漫出璀璨的星子,月儿像一把擦拭明亮的银钩。舒缓的旋律与暮色悄然融合,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停滞不去。

乡野静悄无人,耳边时闻犬吠之声。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悠然山水之间,是东坡的闲情逸致,令人神往!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安享这简单的幸福,且行且珍惜!

石榴树之恋

文/张军霞

那天,表妹回老家,在老宅子里拍了怒放的石榴花给我看,视频中,老宅的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只因为有这火红的石榴花,才不至于显得院子里多么荒芜。

童年的记忆里,石榴树就种在奶奶家卧室的窗前。爷爷为了保护树,精心在树的四周砌了一圈砖头。有一次,我和表妹玩捉迷藏时,悄悄躲到石榴树下,表妹久久不来,我等的无聊,用手中的小刀,随意在石榴树身上刻了几下。“住手!”爷爷惊雷似的声音炸在耳边:“太淘气了,奶奶一定会揍你!”我丢了小刀,吓哭了。奶奶闻声赶来,反而把我搂在怀里抚慰:“丫丫不哭,等到石榴树结了果子,给你摘一个最大的!”

石榴树是奶奶的最爱。她常痴痴地坐在窗前看树,春天看它翠嫩如滴的叶子,夏天看它如锦的繁花,秋天盼它硕果累累,就算到了冷冷清清的冬天,从窗户里往外瞧,落光了叶子的石榴树,古朴苍劲,犹如一幅别具诗意的画。

有一次,我在奶奶床头的抽屉里,发现一枚发簪,上面竟然也有石榴花。我调皮地问奶奶:“奶奶,你莫不是石榴花神变的?怎么这样喜欢石榴花?”

爷爷用嗔怪地眼神看我,奶奶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低对继续做手里的针线活儿。

奶奶的石榴树,对童年的我来说,就像一个谜。

石榴树年年开花,年年结果,岁月荏苒,我和表妹已长大成人,远离故土,老宅里只剩下爷爷和奶奶。

有一年夏天,奶奶过生日,正值石榴花开得红火,我让奶奶和爷爷在石榴树下拍一张合影,奶奶把手轻轻搭在爷爷的肩头,两人相视一笑的瞬间被定格在石榴树下。照片冲洗出来,奶奶非常喜欢,一直把它挂在卧室的床头。

奶奶去世时是冬天。

石榴树不懂悲伤 ,第二年照样开了花,结了果。秋天时,爷爷摘了最大的两个石榴,到奶奶坟前去祭奠。

入冬时,爷爷也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们在老宅里整理爷爷奶奶留下的遗物,又看到了那枚刻着石榴花的发簪,姑姑将它紧紧握在手中,第一次给我讲了它背后的故事。原来,奶奶的老家在几百里之外,在情窦初开的年龄,她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小伙子专门定做了刻着石榴花的银簪,作为订婚礼物。不料,就在奶奶憧憬着将要做新嫁娘时,小伙子竟然身染重病,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奶奶从此闭门不出,日日以泪洗面。爷爷那时四处给人打短工,偶然来到奶奶家中,他喜欢上了这个终日抑郁不语的姑娘,他用自己的执著慢慢打开了她紧闭的心扉。

奶奶最初嫁过来时,有时仍然会闷闷不乐,爷爷也不多问什么,来年春天却在窗前栽下这颗石榴树……

爷爷的宽容和真诚,终于感动了奶奶,她收起刻有石榴花的发簪,从此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他们相敬如宾,白首偕老,子孙满堂。

如今,老宅的大门上了锁。老宅的石榴树依然在。

我每次回老家,都会去看一看石榴树。有时,我站在树下,恍然觉得又回到了童年的一个午后,只记得窗外榴花灼灼,照得我睁不开眼,爷爷修剪着石榴树的枝叶,奶奶在树下做着针线,两人轻声细语聊着家常,那样的岁月静好,多么让人怀念。

秋天的颜色

文/军人

秋天是有颜色的,如果一定要给秋天的颜色定个基准调。我大致认为:秋天的底色应是淡淡的绿、氤氲的青。而底色的上边,敷有浅浅的黄、薄薄的橙。很像是一幅泼墨油画,赏心悦目厚重;当然,画的灵动处还应点缀有浓浓的紫、淡白的蓝、鲜亮的红。或许是一小片间或是一星点,无不寓有画龙点睛、栩栩如生的情景。

我家门前的的梧桐是最先感知秋天到来的。大如伞盖的叶子在初秋的时候会由浓黑的绿渐变成浅浅的黄,那个渐变的过程在我小时候是听着奶奶讲着故事慢慢质变过来的。小脚的奶奶很会讲故事,尤其是月明星稀的晚上,梧桐树下三三两两坐着邻里,我躺在奶奶怀里,听奶奶神呀仙呀的讲故事。但每每听到奶奶讲嫦娥、吴刚的时候,我就知道秋天已经来了。至于那时候怎么判断秋天来了?我想应该是看到了梧桐叶黄叶落。“一叶知秋”,那引来秋天的第一片叶子,一定是梧桐树叶。梧桐树叶是树中善于悲秋的文人墨客,“梧桐更兼细雨”是夏天到秋天季节轮回转换的前兆和讯息。

我家小河边的菜园子,在秋天里色彩多变而又饱满。先是豆角秧子不再结豆荚叶片慢慢变黄风干,萎缩成瘦骨嶙间。西红柿结出的果实青黄相间见天也不咋长。尔后,胡萝卜的叶子也会在秋风中由墨绿变得暗淡,并慢慢枯萎、有一搭没一搭的斜靠在一起凌乱不堪。但母亲种的辣椒却在这个时候极致尽显。先是长长的辣椒角丰腴好看,再隔天由青变紫、紫色变成暗红、暗红变成红彤彤一片。在夕阳的余晖下,一垄垄、一串串、红的透亮、红的耀眼、红的温暖。

我的父亲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是一个勤快能干的庄稼汉。父亲用双手搭盖的四合小院,虽然只是土坯瓦屋,但依然是一家人赖以存活的港湾。我家的四合小院,在秋天里总是生机盎然。屋檐下常常挂满金黄金黄的玉米和一串串火红火红的辣椒;院子一隅的苇席上会晾晒洁白的籽棉和玲珑剔透的绿豆。屋顶的房坡上晒着柿子、红枣、花生。房与房的夹道空地上,堆着萝卜、红薯、芝麻杆以及整个饱满的秋天。

秋天是有颜色的,秋天的颜色不仅是一幅水彩画菊黄叶红、浓淡相宜。更像是一幅素描清新简约、寥寥几笔、神采奕奕。比如:一片落叶在秋风里潇洒的走开,一场秋雨在凉意中下得淅淅沥沥;再比如:一树红叶在半山腰风景独异、一地秋霜在月光下露似珠玑。

秋天是一个值得品味的季节。这个季节,有经历的磨炼和雕琢、有成熟的收获和喜悦。有感悟、有追忆,还有乡愁像桂树花开在暗夜悄然袭来……

怀念家乡的棠梨树

文/杨丽丽

在老家的后院是有一颗棠梨树的,那是当年奶奶在挖野菜时发现的,一颗那么小的小树苗顶着几片发黄的叶子,藏在一颗大杨树的后面,像腼腆的小姑娘,还看不出棠梨树的样子。奶奶怕杨树遮住了阳光,小树苗活不长,就小心翼翼地连根带土挖出来移植到后院的一个角落里。浇水,施肥,奶奶认真细致地照顾着这个小可怜。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这棵小树苗也长成了一棵茁壮的大树。

棠梨树是坚强挺拔的树种,他都是在乍暖还寒的早春时节开花,在新叶还没有萌发之前,就有一朵一朵白色的小花像雨后的春笋,接二连三地冒出来,几天工夫就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个树冠,这些细小莹白的小花朵就像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随风羸弱地摇摆着,一股股浓郁的香味就绽放在料峭的春寒中,也招引出村里那些小丫头的毛手毛脚,你偷摘一朵,我偷摘一朵。而我最喜欢的就是坐在树下,昭告着对这棵棠梨树的所有权,看那些灿烂如雪的花朵装点着蓝天白云,接受着小伙伴们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棠梨树开花开得早,连结果都比一般的果树快。仿佛一夜之间,那些细白的小花朵就都脱掉了小素裙,结出一粒粒青色的小豆般的果子,慢慢地葱茏的叶子也长出来了,卵圆形的,一片片,闪着一层暗绿色的光芒。远远望去,一丛丛的小豆子就挂在绿叶中间,探着小脑袋,裸露着青褐色的皮肤,化着浅色的斑点妆,招摇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身子。

当棠梨树结了果子,就有调皮的孩子开始偷偷溜进后院,能爬树的就爬到树上,偷摘几个,不会爬树的就拿土块,砖头瞄准了往下砸。其实这时候的果子都是酸涩的,还不能吃,可是小孩子就是这样,好奇加捣乱地一通破坏。几天下来棠梨树就会伤痕累累,枝叶果子落满地,而我总会心疼地破口大骂那些调皮的孩子。奶奶却总是制止我的行为:“砸就砸几下吧,小孩子不都好这口吗?这些果子还生呢,又酸又涩,捡回去窝在糠窝里,几天就甜了。”

棠梨树的果子是一种奇特的果子,他不像其他果子那样有一定的成熟期,他总是那样不动声色地一直从春天青到夏天甚至到秋天,在我的记忆里我一直没有看到真正成熟的棠梨是什么样子的,他春天结果就是青色的樱桃大小,圆溜溜的,到了夏天还是那样,奶奶说棠梨的果子实在是太有耐心了,没有人能等到它真正地熟了再吃,都是摘下来捂在糠窝里给他催熟,要是做人也能做到那份耐心,那可太难得了。

奶奶的话,对于年幼的我有那么一点点深奥,我没有去研究去探索,只是一味地贪恋着棠梨树下那些美好的时光,贪恋着棠梨树带给我的那些快乐和感觉。

如今我已人到中年,离开家乡也很多年了,但那棵棠梨树却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他成了我回忆家乡、怀念亲人的一种寄托,他那种耐风寒,有毅力的精神,一直绽放在老家的后院,守卫着老家的那一片天空。

奶奶的邻里情

文/肖红军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在我奶奶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年,由于伯伯们都出门在外打工,只有奶奶一人在家。奶奶年岁已高,难免让人挂念,可是,奶奶的日子过得很好,这都得益于奶奶的邻里情。

奶奶的人缘好,在村里从没与人拌过嘴,红过脸。有一次奶奶痛风犯了,无法下地行走,只能卧床休养。邻居们闻讯,纷纷赶来,这个盛碗粥来,那个拎点鸡蛋过来,不一会儿,奶奶的桌子上便堆满了吃的东西。张大婶的一句叮咛,李大妈的一句嘱咐,把奶奶感动地快要流泪了。这时大姑姑刚巧赶来,奶奶正疑惑道,自己没告诉大女儿脚痛,怎么自个来了呢?只见身后的胡大娘满头大汗地说:“听说你脚又痛了,我赶紧去隔壁村,把你大女儿叫来照顾你,没人照看你怎么能行。”奶奶的脸露出了笑意,眼睛却已是朦胧。

我在外工作时,总大包小包地带上奶奶爱吃的水果点心回乡探望奶奶。可是一回去,东西就被奶奶分发了。这把香蕉给胡大娘,那盒饼干给李大妈,门前玩耍的孩子们也能分几块糖吃……有时我不理解,责怪奶奶:“奶奶,这些都是给你的。你怎么老往外给啊!”

“娃,你不懂。你和伯伯不在家时,全依仗好心邻居照顾我,关心我的冷暖和温饱。谁家有了好东西都分分,谁家有事都去帮帮。这都是咱乡里邻里的情分。”

听了奶奶的话,我惭愧了。但奶奶口中的邻里情又使我羡慕。

而今在城市里,我们忙碌地工作,空虚乏味的生活状态,疲于应付的社会交际,却不知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邻里情被一扇扇冰冷的安全门锁在外面。寻求原因,谁说得清楚,何能去改变。

邻里情,只在远方的故乡,越远越浓。

打发灶家娘娘

文/相金玉

下班回家时天色已暗,昏黄的路灯暖暖地指引着家的方向。不远处,一串串烟花升腾而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忘记今天是腊月二十三了啊!忽然就微笑起来。

小时候到了腊月二十三,晚上要打发灶家娘娘。吃罢晚饭,母亲把灶膛里的灶灰打扫得干干净净,在灶门上放一个小板凳,板凳上摆放一些供品:一个面灯儿,七个用麦草扎成的“标马子”、十三个“灶饼”,还有用奶奶的顶针儿剜出来的小面团烙成的“料瓣儿”。面灯儿点燃后,奶奶在灶门口焚香、化裱、叩拜,恭恭敬敬地请求灶家娘娘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一遍遍叮嘱灶家娘娘到了天上的娘家“坏话少说,好话多说。”

然后奶奶让我和弟弟到院子里点燃炮仗,欢送灶家娘娘回了娘家。奶奶留在厨房里在每一张灶饼上掐一块下来,将那些“标马子”、“料瓣儿”一同焚化,再三叩拜。就这样,灶家娘娘骑着那些“马”——“标马子”,带着给“马”备足的“马料”——“料瓣儿”,欢欢喜喜地上天回娘家去了!

腊月二十三打发灶家娘娘回娘家后,灶家娘娘要在娘家住上七天,到了年三十晚上灶家娘娘才会回到人间。三十晚上二十四点,与新春大年初一交夜之际,家家户户都要举行隆重的“接神”仪式,迎接灶家娘娘回家。

烙那十三个“灶饼”不用发面,将面和好后,摊成巴掌大小的圆饼,用面刀在饼子表面切出“棋花”(菱形)图案,上锅烙熟即可。小时候母亲烙“灶饼”,我就抢着在饼子上切漂亮的“棋花”图案,一遍遍翻看烙在锅里的“灶饼”熟了没?最喜欢的一件事那就是打发完灶家娘娘,与俩弟弟争吃剩下的供品——“灶饼”。

烙“灶饼”的同时,用洗净的顶针儿剜下七个手指头大小的面团儿,放到锅里和“灶饼”一起烙,那些可爱的手指大小的面团烙熟后称为“料瓣儿”,成为灶家娘娘上天时骑乘的马匹准备的“马料”。

青海民间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说法。腊月二十三打发灶家娘娘这事儿应当由家中男子来执行。可是我们家历来由奶奶来祭灶,爷爷当年仿佛对祭灶一事并不感兴趣。

时间推移,转眼爷爷过世已经十九年了。我们已经搬了数次家,以前住小院子,现在变成小区楼房。家里的灶由最初的泥锅台,变成了天燃气灶,再变成电灶。虽然生活条件变化巨大,但是每逢腊月二十三仍然要祭灶——打发灶家娘娘,这是家里铁定的习俗,一直坚持下来。

已经八十多岁的奶奶依然主持着家里的祭灶活动。腊月二十三的晚上,等一切准备就绪,奶奶穿起长衫,以前是蓝色长布衫,现在换成了一件蓝色的长风衣。她在电灶炉台前点燃一支取代以前面灯儿的小蜡烛,焚香叩拜,继续叮嘱灶家娘娘上天后“坏话少说,好话多说。”

奶奶年老了,腿脚僵硬了,无法再跪地叩拜,她只好象征性地在灶前鞠躬作揖。奶奶“命令”父亲或弟弟下楼去放上一串炮仗,自己仍在厨房继续祭灶。她在铁簸箕内焚化用黄表纸折起的七个“标马子”。

麦草已经不好找了,黄表纸折成的“标马子”已经代替了原先麦草扎起的灶家娘娘的“坐骑”;奶奶在燃烧的黄表纸中撒入几颗从商店买来的“旺仔”小馒头,它的大小和形态完全与当年用顶针儿剜下并烙成的“料瓣儿”相同,代替了当年那些灶家娘娘“坐骑”的“马料”。终于,一切祭灶程序结束,打发灶家娘娘上了天。这时,奶奶大声招呼母亲把“灶饼”端出来给孩子们吃,母亲笑盈盈地端出一盘子“旺旺雪饼”,对!是从商店里买来的“旺旺雪饼”,记不清从哪一年开始,家里已经不烙“灶饼”了,取代它的便是这“旺旺雪饼”……

现在住在楼房里,奶奶在厨房里祭灶,往往弄得满屋子都是烟,可是一家老小谁都不抱怨,只小声地把窗户开个缝儿,让那些烟钻出去。祭灶结束,地板上会落一些纸灰,需要清理好一阵子,一家人依然没有埋怨,清理就清理吧。一年一年,大家守护着这一古老的习俗,就像守护着亲爱的奶奶一样。

又是一年腊月二十三了,许多传统的习俗在飞快前进的现代社会里逐渐被淡化。可此时,温馨的记忆充满心间,让我久久回味……

柿子

文/水木丘壑

秋末冬初,正是柿子上市的时令。每日下班后走在街道总能瞥见水果摊上熟透的柿子,令路人垂涎欲滴。

我喜欢吃柿子。这种嗜好还是小时候惯出来的。那时我刚上小学,生活在农村,柿子少见,奶奶上街赶集逢上有卖柿子的商贩(大都自家柿树上结的,卖几个钱换点油盐),总不忘买上几个。每回赶集回来,手上挎着的菜篮子里除了日常生活用品(菜只需到地里采摘)外,便是从商贩哪挑选的柿子,一枚枚整齐的码在放蓝子底部。奶奶自己吃得少,大都让我饱了口福,大抵是从那时惯坏了我的胃口。

有时买的柿子青涩没熟透,就需要催熟。这丝毫难不倒奶奶。不够熟的柿子硬硬的,乍一看外形酷似西红柿,唯一的区别在于蒂的不同,像只小手捧着柿果。

奶奶自有妙法。她老人家从锅灶里取出做饭燃尽的稻草灰烬,把青涩的柿子埋入灰烬堆,或者用袋子密封存放起来,这是乡里人吃柿子的经验。过一段时日,用手捏一捏柿子变得软软的,这时便能吃了。吃法也有讲究:柿子皮不容易撕掉,先除掉蒂,再轻手揭去外皮,最后稍稍用力一掰开,呈现眼前的便是深红的果肉,间杂少量纤维经络,咬上一口甜润粘口,还有少许的涩味;一个柿子通常果肉里有三五个果核。

那个时候偶尔吃上奶奶买的柿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比考试得了满分还惬意。如今我已为人父,奶奶却已作古,生活在城市里的我再也不为吃柿子作难,可我总提不上兴致。柿子依旧是从柿树上结的那个柿子,可就是感觉缺少了什么……那份感觉那个味道再也无法品尝到了。

如今我的儿子,对我父亲买回的柿子视而不见,薯条、面包、牛排却是他的最爱。前几日去看望市区的岳母,进门便被一簸箕的柿子吸引住了,刚从树上采摘下来的,临走时岳母捡了一塑料袋让我捎回吃。回家我将柿子给了父亲便不管了,父亲像奶奶那样如法炮制,过了三五天下班回家,父亲拿出几枚熟了的柿子给我吃,接过柿子儿时的幸福感瞬间漫遍全身,我又吃上那久违的柿子味道,仿佛又看到奶奶忙碌的身影……

奶奶的中秋

文/冯建英

尽管战事频仍,但中秋节还是要过的。奶奶早早地就把树上的几个梨摘下来,放在了瓦罐里。

那时候父亲才几岁,哭着喊着要吃梨,奶奶却不肯,说是等着打鬼子的爷爷回来,一家人一块吃,也算是个团圆。

我们这个家族五代一脉单传,按照当时的习俗,人家是不让爷爷参加民兵的,可爷爷有个犟劲,非去不可。于是,二十几岁的爷爷成了破坏鬼子交通运输线的主力。连续的“破交”成功,让鬼子恨之入骨,便对爷爷他们展开了围剿。临近中秋节,大家商定好,干完了这一把就和家人团聚。谁知,鬼子突袭,爷爷撤离不及,倒在了鬼子的枪口下。

一心盼着爷爷回家过节的奶奶,却等来了爷爷冰冷的尸首。瞅着还不满30岁的爷爷活脱脱地出去、硬挺挺地回来,奶奶像疯了一样,把瓦罐里的梨一一摔了个粉碎。奶奶把愤怒撒在了梨上,似乎还夹杂着几分自责。

奶奶的这个中秋是在悲愤中度过的,梨也成了奶奶的心病。院中的梨树被奶奶的怒气一点点砍断,从此我家再不吃梨。

故园情怀

文/张丁祺

我的故园情怀,扎根在那钟灵毓秀的襄阳古城,十六年来,我生长在这里,心寄托在这里。此时此刻,我静坐沉思,回忆我与她从前的故事,唤醒我埋藏于心底的故园情怀。

小时候,故园情怀飘荡在浩浩荡荡的汉水上,承载着我的童年。那时的汉江,清明澄澈,就像我对它的情感那般纯净。

江畔,金黄的沙砾细腻柔软,在阳光下格外好看。浅滩上,五颜六色的身影分布在各处,人们欢闹着。那时,我每天必做之事便是跟随爷爷奶奶到江边玩耍,走过沙滩,鞋子里便浸满沙子,我于是迫不及待地冲进江里,把脚洗净,剩下的时间,便漫无目的地张望。后来,我索性拖了鞋子,光着脚丫,踩到沙子上,沙子又细又软,舒服极了。

白云苍狗,我的童年也随着汉水漂流而去。现在回想,那时看到的最自然、最朴实的故园情怀已随汉水并带着我的童年远逝,现在再也不曾看到。我怀念她,这便是最初的故园情怀。

长大后,故园情怀不再停留在悠长的汉江之上,而是绵延到汉江对岸,那是心灵的寄托。入了学,我便与父母回到襄城,但每周末去樊城看望爷爷奶奶的习惯十多年来从未变过。

周六的傍晚,我坐在公交车上行驶过一桥,看着霓虹灯下水波闪烁,无数次地凝望两岸,我的执着,就是为看看汉江边那往昔的痕迹。进了家门,便能看到奶奶爷爷站在门口舒展的笑颜。桌上,满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迅速地吃过晚饭后,我就得离开,虽只是一个星期的暂别,但奶奶总环抱着我不愿松手。这是亲情,也是弥留的那一点点故园情怀。

每当回襄城时再次走过一桥,往两岸望去,多希望出现往昔的景象,我的脑海里只有蓝天、白云和欢笑的人群……

故园情怀,承载着我在襄阳古城的生活,承载着我与汉水多年前的故事,承载着我的童年与亲情。我怀念她,怀念那最淳朴最自然的故园。

木窗

文/欧阳冰云

暮春,阳光煦暖。路边,洁白的野蔷薇不断地往前延伸,像是冬日没有融化的雪花。碧绿的藤蔓沿着山坡往上攀爬,爬上了郁郁苍苍的老树梢,枯死的老藤深陷在老树的躯干上,像祖父脚腿上一条条凸起的青筋和疤痕。在山涧的杂草下,有泉水流淌的声音。

依山的小村在阳光下静谧地沉默着,一座土砖小瓦的老屋,斑斑驳驳的墙上挂着一面箩筛和几串干枯的豆角,门上挂着一把铁锁,门头上安放着一面缺失了半边的圆镜。一扇木窗半开着,窗框和竖着的木条已经发灰发黑。木窗里的光线十分昏暗,木窗边有一张很旧的桌子,桌上有一个暗红色的梳妆盒,盒上放着一张老奶奶的照片。靠墙有一张朱红色的花瓶床,油漆斑驳,床上挂着麻纺的蚊帐。

我仔细详端着老奶奶的照片,老奶奶慈祥地向我微笑着。我仿佛看见我的奶奶坐在木窗前梳头,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髻,还有满是皱纹的额前一缕细细的刘海。奶奶总是穿着自己织的棉布衣服,领口盘着好看的布扣子。阳光从木窗里照射进去,屋里光影交错,那些关于奶奶的记忆如同阳光照射的浮尘,在我眼前不停地飞舞。我一次次试探着朝木窗深处望去,希望能够望见梳妆的奶奶,可我什么也看不见。木窗里仿佛一个遥远的世界,藏着我一个遥远的梦……

已经是晌午了。老屋前的晒场上铺满了大片的阳光,晒场上晒了一些麦子和豆子,散发着清香。豆禾和麦草堆放在晒场的一角。几只鸡在晒场的边上悠闲地寻觅,不时“咯咯”几声。一些麻雀和不知名的鸟儿穿梭在老屋的檐下,衔起几粒谷子,然后紧张地飞走……

晒场外是一圈用茅草和竹枝围起来的长长的篱笆。对面的山下零星地散落着几户人家,被树木、竹林、山间小径和溪涧远远地隔开。

光影在墙上缓慢地移动着。时光在山村里总是流淌得十分缓慢。

离开村庄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只有自己的影子跟随着,鸟鸣声、流水声伴着鞋底在青石板路上敲打的声音,仿佛一首忧伤的音乐。村庄的路口上,堆放着一堆散乱的木窗,那是搬家人遗弃的,留下了一些他们曾经在这个山村生活过的痕迹。不远处的田埂上,一位扛着犁的老农,牵着一头老牛,缓慢地走回村庄,背后是山顶上正在沉落的夕阳……

扫墓

文/樵夫

母亲去世的第二年,我托人弄戗,在八达岭附近的一处陵园为母亲买下一块墓地。

墓地伫立在一座半山坡上,周围长满了花草和树木,郁郁葱葱,静谧而且洁净。顺着台阶往下走,山下是一道人工开掘的水渠,溪水清凌凌的,顺势向山下流去,不时翻起片片白色的水花。陵园的人说,这叫有山有水有靠山,风雨一来花满楼。我不懂风水之学,但却听过“前有照,后有靠”的说法。再经此一说,便觉得这实在是一块风水宝地了。

母亲安葬的那天,风和日丽,蓝天裹着白云,是北京难得的好天气,但我的心却像夏日雨前的天空一样阴沉沉的。母亲“走了”一年了,这一年里,我几乎每一天都会想起她老人家,想起她在世时的一件件往事。这些往事虽然没有时空顺序,驳杂而且凌乱,但件件都清晰可辨,十分逼真,仿佛就像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我甚至几次突发奇想,觉得母亲会从冥府中突然走回现实,走到我的面前来……可是,直到墓葬师将母亲的骨灰放入墓穴的那一刻,我才于冥冥之中,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母亲从此真的与我们阴阳两隔永不相见了……

失去母亲的痛苦,是非经历者难以体会的。母亲在世的时候,我似乎浑然不觉,总以为母亲会永远守着我们,不管她是唠叨,是叮嘱,还是小骂两句,我都习以为常,且报以一哂,全把它当作一种母子亲近的内容。虽然也知道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但又总觉得那是十分遥远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母亲忽然病倒了,直到后来我看见了医生在诊断书上留下的那几行锥心的文字,我才突然觉出这世界留给我们母子永诀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安葬了母亲之后,我每年都会择日到墓地去看望母亲。像母亲在世时一样,每一次我都会“报喜不报忧”地把家里新近发生的大事小情跟母亲念叨念叨:谁谁结婚了,谁谁换了工作了,谁谁买了新车,谁谁身体现在壮得像头牛……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才踏实,才宁静。

人有的时候也真是怪,世俗的纷争,不过鸡毛蒜皮的小事,却常常郁结心中,终日不快,而当你站在墓前的那一刻,倏然便会领悟到,原来那些所谓涨薪,升职,受冷,遭弃,乃至所有叫你快与不快的事情其实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只有人的生命才是真正宝贵的啊!

今年春上,远在澳洲的女儿回来探亲,到家的第二天一早就问我:“哪天去看看奶奶?”

女儿从小是她奶奶带大的,跟奶奶感情最深,大前年,奶奶重病之时她还在澳洲读研,我没敢告诉她,一是觉得路程太远,二是也怕影响她的学业,但这孩子敏感,隐隐地就觉出家里出了事,非要回来不可,久劝无效,最后愣是买张机票飞回了北京,和奶奶见了最后的一面。

这次回来,没等我开口,她就提出要去看奶奶,这也足见她对奶奶的一往情深。

说实话,这些年女儿生活在海外,我一直担心她在“西风东进,洋节流行”的大环境下忘却了我们自己的文化。而现在,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因为女儿没有忘记“还归东海扫墓地”。

清明后的第一个双休日,我们起了个大早,从南城匆匆赶到德胜门,去乘城楼下面发往墓地的班车。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和我们一样去扫墓的人已经装满了整整一辆大轿车。

望着这一整车的人,我忽然有了一种敬重的感觉,古人说,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

如此,我们的社会会变得更加美好。

依偎

文/张美玲

一直以来,我不认为他们之间存在爱情。

我的爷爷和奶奶是包办婚姻,他大她十多岁,但却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如兄长或慈父般娇惯她、宠着她。相反,我倒是常常听见他对她大声呵斥。

八年前,爷爷的身子还十分硬朗,每逢春麦收割完毕,总要在院子里那棵大枣树下用麦秸打草席。奶奶坐在一边,将浸泡好的麦秸褪去叶子打理整齐,然后三四根作为一把递给爷爷。我也拿个板凳坐在旁边,滔滔不绝地跟奶奶说这一周里发生的趣闻囧事。奶奶听得入神,三番两次忘了给爷爷递麦秸。于是,爷爷大声地斥责她。奶奶却不还口,只是一边哄小孩似的说“知道了,知道了,老头子”,一边加快了手里的活儿。

有一天,我凑上去问奶奶:“奶奶,爷爷老是‘熊’你,你怎么不还口啊?”

“俗话说的好啊,‘人凶本事大’,你爷爷的本事大着哩。”奶奶满脸自豪地笑了起来,说,“种地、养猪、打苫子、盖房子,他样样在行。我身子弱,地里的沉活儿、累活儿都是他干,只给我留些不费力气的,可我又偏偏手脚不灵光,就连打苫子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奶奶叹了口气接着说,“他是太辛苦了,要是不让他发发火,可不得愁坏了呀!”当时,我已稍稍明白,这种爱叫作心疼,便不再追问。

爷爷下棋回来了,手里握着一块年糕,递过来说:“正巧有个走街串巷卖年糕的,我就买了一块儿,不知道媛媛(我的乳名)也在,那你俩就一人一半吧。”现在想来,爷爷虽然严厉却亦心有柔情。不知道这样一个不善言谈,脾气又臭的粗汉,当初是否也曾凑近奶奶耳边呢喃蜜语呢?

五年前,奶奶突发急症,与世长辞。我清楚地记得,她的骨灰坛被捧回之后,爷爷便开始呆坐在灵堂前,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一般,一言不发,表情木然,丧礼琐事尽交付他人打点。而今,奶奶已去世五年有余了,爷爷的身体也大不如前。暑假在家时,我每天总要去陪陪爷爷,时常看见他坐在枣树下乘凉,像奶奶当年一样。到了冬天,他会坐在门前静静地晒太阳,望着天空出神。再也没有听到过爷爷的呵斥声,他总是隐隐地透出一丝失落和颓唐,目光也迟缓柔和了许多。

我想:或许他们之间一直不曾有过那种轰轰烈烈、你侬我侬的爱情。但在千千万万个平凡而琐碎的日子里,奶奶包容着爷爷的坏脾气,心疼他的辛苦;而性格粗糙的爷爷亦是偶尔会买来奶奶爱吃的食物,依赖着她的照顾。就这样,他们彼此依偎,互相扶持,成为彼此的拐杖。尽管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令万千少女心驰神往的爱情,但却毫不逊色。温情与亲情将他们融在生活的洪流里,相互忍让,默默陪伴,共同去面对岁月的风雨和时光的变迁。

依偎着共同老去,这是普通人的平凡人生,也是平凡人生中最美的风景。

桃花

文/王剑

在时光若有若无的间隙中,我的造访,燃亮了桃花羞涩的笑靥。一朵、两朵、一千朵、一万朵,朵朵都在倾诉。脱口而出的散句,轻轻泊在春的枝头,胭脂一样美丽。我的心颤了一下,又颤了一下。

春天,桃花坐在诗歌里,想着袅袅的心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喜欢《诗经》里的这个细节。每每读到此处,我都要闭上眼睛,静静地遐想,一个女孩,要出嫁了,就像一朵桃花,垂下飞翔的翅膀,落进泥土里,然后生根、发芽、开枝散叶,与他一起和和美美地过日子,直到容颜老去,白发随风。诗经里的这朵桃花,芬芳、淳朴、洁净,透着烟火气息,美得让人心动。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走过了千年,崔护的那朵桃花,依然在历史里招摇。在淡黄的书页中,我仿佛看到那个赶考的才子,依然在匆匆地行走。美丽、哀愁、幸福、无奈,都在他的期待里盛开。

想一想,天地间,有多少一经相遇便刻骨的思念?又有多少一经相识就销魂的永别?开在城南的这朵桃花,是一只忧伤而热情的精灵,是开在盛唐最美的痛。

而今,在岸边,在田野上,在烟雨蒙蒙的意境中,桃花依旧开着,浸润着千年的往事和生命的嫣红。只是我不知道,在通往城南的小路上,那位从门后露出笑脸的女子,是否还站在原地,痴痴而望?

春天,桃花开在童年里,娇艳、硕大,有一种迷人的香。对我而言,这一朵桃花不是看的,而是吃的。

那时,我还在乡下荒生野长,头大,脖子细,肋骨突突的。吃不下饭时,奶奶就踮着小脚走到我跟前,伸手在我的肚皮上弹几下,有嘭嘭的声音。“怕是积食了,这娃儿。”至今想来,这恐怕是我童年里最喜欢听的一句话了。

这时,奶奶会从屋檐下的桃花辫上摘下几朵,研碎,再捏几粒焙干的芝麻,烙焦馍。在厨房外的石凳上,我一边咯嘣咯嘣地吃焦馍,一边美滋滋地晒太阳,忽听肚子里一阵咕噜,肠胃通畅了。

三月里,桃花开成了漫天红云。这时,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拿一个穿上线的针,蹲在桃树下去串飘落的桃花。花瓣有红的,有粉的,有白的,在我的线上摇曳,荡漾着我单纯而朴素的欲望。

多年以后,我才在医书上看到,桃花可煎汤,可研末,治水肿、积滞且利水、活血。桃花在诗歌里是妩媚之花,诗人们都舍不得吃它。我吃了那么多年桃花,一句像样的诗也没写出来。

奶奶生前也爱桃花。奶奶活了八十四岁,去世时,她的寿鞋上绣的就是一朵桃花。很多年过去了,那朵桃花仍在我心里开着。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文/明月馨子

这个春天,雪一场接一场的来,三月的天,到处还是白茫茫一片。

忙着幼儿园的细碎事,不觉有闲,转眼,奶奶的祭日,已过去几天。前年的现在,可没有这般的皑皑白雪覆盖大地,天,也远没有现在这般冷。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大家去小叔家吃猪头肉,那以往很好走的羊肠小路,竟被大雪过后的凛风,吹的没了影踪,仅凭着若有若无的旁人脚印行路,不小心,脚便会陷入没膝深的积雪中,曾经这般熟识的小路,我还是第一次,行走的如此艰难。

我们说笑的时候,很少再提及奶奶,亲人逝去久了,思念便渐渐寡淡在了时光里,谁会生生世世念及着谁呢!一个逝去的人,若在某一年的某一天,某一分钟还能被谁记起,真的该算是没白来世间走一遭了!

没有不老的容颜,也没有永不逝去的生命,奶奶过世之前,我没有过多思念过什么人,也许,是没有谁可值得我去思念的吧。只有奶奶走后,我的心才第一次知道疼!时而,他人话语,某处的零星物件,只要与奶奶有关的,都会招惹来我的泪水。再后来,我不喜欢别人提及奶奶,那些不咸不淡的话,我听了,扰心。

真心思念一个人的岁月里,我渐渐明白了情爱,我也在努力做一个有情有爱的人,奔波的路上,偶遇沟坎,心,也似比彼时能容多了。忙幼儿园的事,有烦也有恼,不过,我发现,现在的自己,渐渐不像以往,很容易就心烦意乱。平心静气的处理琐事,已被我所学会。

人生总有学不完的功课,我这颗容易焦躁的心,能在大忙乱中得到历练,想必也是上苍对我的眷顾,一个人的一颗心,不懂得温厚,学不会容忍,幸福的指数又会有几分,所以,我该学会这些的,我也必须得学会!

幼儿园的忙碌,已半月有余,还好,所有的一切都在预想之中。我本就是个脚踩在实地上,才敢行路的人,实实在在的付出,努力劳作,收获有几分,我都会坦然接受,我便这样活着,直至生命终老。

时而忆起流年往事,也有淡淡滋味于心头,哪里还有如花美眷,处处都是似水流年!那些曾经在懵懂年纪里遇到过的人,做过的事,留下的情,统统淹没在了远去的时光里。我坐在中年的渡口,看来路,来路渐渐雾霭迷蒙,模糊了印记!

忙碌的时候,没有时间去想别事,时而偷闲,敲下碎字,为即将逝去的日子做些记号,我的嗜好便如此。很久以前,觉着自己有很多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不知怎的,活到了中年,那些人都不知道哪去了。或是,我弄丢了他人,也许是他人忘记了我,忙忙碌碌的生计路上,我们很少再相遇,即使偶遇,话语间,也已再没有从前的默契,一些友情,也渐渐终止在了流年中。

想这些的时候,我也会在心里窃喜,庆幸我还有一份厚重的爱情,一份浓浓的亲情,寥寥几份,却怎么也走不远的友情,一个人活着,姑且还有这些,我该知足!

如今,夫每日上班的时候,我不再如前些年那样,从头到脚,审视他的装束哪里不搭调,更多关心的是“你的鞋子里垫厚鞋垫吗?你咋不戴帽子?这大冷的天儿……”如此这般,他,成了我的牵挂,我,成了他的惦记。爱,从此不再张扬,情,却变得越来越厚重。

对父母,我到是多了几分担心,怕父亲喝酒,怕母亲抽烟咳嗽,匆忙的回家,见着他们日日安详,我的快乐便会增了几分,老如孩童,这些年,我更多地体会着此般滋味。

女儿上大学后,我真的很少惦记,她一人在外怎样怎样,因为我知道,她是一个自理能力极强的孩子,即使有惦记,也是因为我想她!这样的思念,时而也会令我心中有所惆怅,怕,女儿从此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天天都在自己身边,也或许有一天,她连过年过节都在别处,我的心便会更纠结,夫倒是坦然,“那有什么,实在不行,我们就去看她呗……”

孩子长成了大人,父母变成了老人,我辈已中年。时光如流沙,流过岁月的沙漏……朝阳绚烂,午日温暖,夕阳最红,人生的每一时节,都有着浓浓的爱恋,人生可不就是这般!想着这些,心便坦然,淡然,而后浅笑于屏前。

手绢的记忆

文/尹红梅

丢,丢,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曾几时何?一群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手牵着手,围坐一个圆圈。玩丢手绢的游戏。欢歌,笑语,洒了一路,一路的。那是儿时我们的最爱。游戏间,有友情,有快乐,有惊喜,有羞涩……

小手绢,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一个特有的时代烙印。

邻家的哥哥结婚,晚上有闹洞房的习俗,我倒不惦记新娘的美丽,我惦记着新娘为我们小孩子准备的小手绢,还有一把甜甜的糖果。

大人很是热闹,把黑黑的锅灰涂了新郎父亲满满的一脸,脸上厚厚的褶子里面怕是塞了不少的锅底灰,一笑,抖落不少下来,不过,随时有人在旁边给补了回去,惹来一阵很是豪爽的笑声。你很难分辨是男是女的,大家开怀的笑着,把喜庆都抖在了新房里。

新娘一身的红色,唯独没有那电视里才能看见的红盖头。红的小棉袄,红的裤子,红的鞋子。连脸上的脂粉也厚厚的涂抹了一层。在灯光的照射下,可以和猴子的屁股媲美了。

我眼巴巴的看着闹洞房的人们,一般是在闹到高潮的时候,才发手绢的。终于,新娘子用手招呼着我们这样一群猴模狗样的小孩子,让我们近前,好一人一个,据老人讲,要手绢的人越多,以后小两口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和生孩子有关,但大人没有和我细说,也无需和我这样一个小屁孩细说的,但我总感觉,要是不给手绢我们,肯定是生不去小孩子来的。我终于领到了一个红色的小手绢,颜色通红,四周有镂空的图案,像火凤凰一样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我连糖果都忘了拿,高兴地拿着手绢就回家了。母亲总会拿过去看一下,告诉我这家的小媳妇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呢?我不解?过日子和手绢有什么关系?母亲说:关系大了,你看买的手绢质地好的,知道日后和邻居家处理好关系的,这样的媳妇实在。

我似懂非懂。但还是知道了,好媳妇是会买好手绢的。

还别说,母亲的话不无道理。那些个手绢好的,日后和婆婆家人和邻居关系融洽,差的日后就典型的一个骂街的泼妇,大亏,小亏都不吃的,便宜是要占尽的。那时的我还天真的想,我以后结婚要买最好的手绢送给夫家的邻居孩子。事实上,我们长大了以后,就再难觅手绢的踪影了。

收鸡蛋啰……悠扬的大嗓音在村子里拉出好长的尾音。

小脚的奶奶总是颠着三寸金莲到房里,抱出一个圆圆的大瓷坛,上面有大朵的牡丹,色泽鲜艳,花儿华丽。现在才知道,那个装鸡蛋的瓷坛原来竟然是古董。里面放些米类的物质,上面就专门用来放鸡蛋的。家里养了几只下蛋的母鸡。鸡子倒是争气,一天一只鸡蛋的比着下,不几天,坛子里面就装的满满的。每到这个时候,奶奶就盼着收鸡蛋的人来村子,好把鸡蛋换两个小钱。那时的鸡蛋是5分涨到最贵的时候,也就是9分,1角一分的。

我家的鸡蛋很大,比起同村的鸡蛋来,所以,收鸡蛋的总是会在我家落脚。再扯开嗓子满村的叫唤,惹得我家的母鸡看见他们来了,就远远的卧在门口不远处的草堆里,眼睛,我能肯定就是虎视眈眈的目光盯着收鸡蛋的人。直到收鸡蛋的远去了,母鸡才从趴着的姿态起来,该干嘛干嘛去。

鸡蛋要经奶奶的手和收鸡蛋的人的手各数一遍。有时多了,我这个小学生就派上用场了。奶奶很善良。奶奶的一生善良,心好,在我们那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每次都是收鸡蛋的人报价,奶奶就按这个价格卖给他们。哪怕日后知道了同村中鸡蛋比我家小许多的人家买的价格高好几分,奶奶一笑,从来不言语,更不在后面说三道四的。下次,你开什么价格,我还是什么价格卖。搞得后来,那些个收鸡蛋的再也不好意思压低价格了。

这次一共有110个鸡蛋,每个9分。收鸡蛋的付好钱,奶奶总会从贴身的衣服里面掏出一个手绢。是白色四周带蓝边的那种。手绢卷成一共糖果的形状。奶奶就一层有一层的把它剥开,最后里面的几个面值的不大的零票就显山露水了。奶奶把钱放好再一层又一层的重新裹好。只不过再看,糖果的面积就大了许多。要是有卖冰棍的来村里,钱还没有捂热,就被我们几个嘴馋的孩子拿去买了冰棍吃。

儿时,奶奶的手绢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欢乐。奶奶自己从来不用一分。赞起来的一分一厘都用在我们几个孙辈身上了。没有铅笔了,奶奶手绢里拿钱买;没有本子了,买;没有了零食,买;甚至我读书是参赛的报名费都是奶奶的手绢里变出来的。那是的我,给奶奶的手绢起了一个名字:聚宝盆!

终生的遗憾:还没有等我的日子过好,奶奶就走了……

怀念奶奶,怀念手绢,怀念那个时代!

儿时,手绢,带给了我们太多的记忆和欢乐!

忆家风 励后人

文/陶少雄

《中国共产党廉洁自律准则》明确要求党员领导干部要“廉洁齐家,自觉带头树立良好家风”,对我触动很深。作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更应带头响应,积极参与。追溯我的成长经历,深感与从小良好的家风熏陶关系密切。回忆、总结归纳我家三代人的家风,那就是:乐善好施,勤劳节约,忠厚担当。

乐善好施,写的是我爷爷奶奶那一辈。他们生在旧社会,家里很穷,在老家也受欺辱。据说我爷爷小时候去村里食堂打饭,村里的保长很凶,打掉了他的饭碗,还骂他是“半个饭瓢斗个脑壳,没有你吃饭的份。”后来,我爷爷长大了,听说他很能干。练兵时,他的口令很洪亮,表情很严肃,很多人见到他都怕。但他很同情穷苦人,爱帮助人。后来他与我奶奶结了婚。我奶奶很贤惠,很开朗,也特别爱帮助贫困的人。哪怕是过路的、要饭的到了家门口,她都要给碗米或给碗包谷子。即使没有米或包谷子,洋芋红苕都要给别人一点,当地人都很喜欢她。我是我奶奶带大的,她爱帮助贫困人的行为,让我记忆犹新。

勤劳节约,写的是我爸爸妈妈这一辈。我爷爷虽然很能干,但还没解放就去世了,我奶奶一个人带着我爸爸和三个姑姑,日子过得也不算好,但他们很勤劳、很吃苦。我父亲从小学医,在我们当地很有名。好多人为了报答他救命之恩,就拜敬他当干爹。我妈妈务农,很能吃苦,特别能节约,生前很舍不得花一分钱。三年前她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在她兜里还发现有十多万元的存款。

忠厚担当,指的是我们这一代人。我们家有四个兄弟,有三个去当兵,三个人合起来为国家尽义务至今已长达57年。我们这一代人承接了上两辈人的好思想、好品德、好家风。对人忠诚、为人憨厚;对工作、对岗位敢于担当,敢于负责。所以我归纳为“忠厚担当”四个字。同时我提倡,老人要宣扬家风,父母要示范家风,兄弟姐妹要竞比家风,夫妻要掌舵家风,子女要继承家风,孙辈要顺受家风。我们要一代一代,继承好家风,传承好家风,让好家风生生不息,激励后人。这样,使我们的社会越来越和谐,越来越好。

栀子花香

文/竹子

栀子花香

身处闹市,有花,唯有夏初的栀子花,可真实的近距离接触,且价廉物美。你看,车站旁、学校边、菜场口,总有许多开得正好,含苞待放的栀子花,被装在塑料盆等待出售。

栀子花洁净、素雅、馨香如兰、洁白如玉。一朵朵被人买走戴在头上,别再胸前。平凡得一如买它的人们——不福不贵不娇气,只是默默地散发着幽香,沁人心脾。

栀子花平凡幽静,开在山野,栽在屋旁。小时和伙伴们漫山遍野跑遍家乡的大山小山,总要随手摘一些野花插在头上,或编个花环戴在脖子上。这些野花总能使充满野性的山村女孩子显出一点娇美来,而唯独栀子花是采回来送给母亲和姐妹的,多余的则放在装满水的大碗里养着。不为欣赏,只为给贫瘠的土砖房里增添一点生机。有时夜里被蚊虫咬醒,又会在栀子花的香七中熟睡至天明。

栀子花虽然平凡,却很温馨。农家的庭院都载有一到两株栀子花,而栀子花开时又适逢端午节前后,亲朋好友互相庆祝节日时,总会摘几朵自家院里的栀子花送到对方家,以表有福同享的心愿,也是朴实的农家人表达友好的方式。

我家屋后的那株栀子花树,据说是爷爷的爷爷栽的,它根基很深,花枝呈圆形三开。每到开花季节,花香便从屋后的窗户随风飘进来,熏得尚在梦中的我更是醒不来。有时早起的奶奶捧着还带着卤煮的栀子花枝放在我的床边,等我醒来。裹着小脚的奶奶最疼我了,总是在我耳边轻唤着“竹子哎,刚开的栀子花真香呀,睁眼看看吧。”而我总是翻过身又睡去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前,物质很贫乏,我们小女孩扎头发用的是裁衣服剩下来的布条儿和旧的毛线。扎在头发上如鸟窝边露出的稻草,显得单调且干枯。我起床后母亲给我梳好头,便把奶奶给我摘的栀子花插在我的两个小辫子上,并且学着《白毛女》的腔调唱着“我家的女儿也有花戴……”唱得我心花怒放,跑到邻家去炫耀一番才回来。

如今我的奶奶早已去世,我的母亲也将近七十岁了。我家那株老栀子花也被父亲由屋后移栽带对面山边的菜地里。每年的花期也开得多了,只是成年的我很少有时间回家随心所欲的去采摘花朵,更不稀罕戴在头上了。每年母亲在栀子花开得最盛时打电话说:“今年的栀子花开得又比去年多好多,你又不能回来摘些去。”虽然我在电话中极力表现得很高兴,但还是能感觉到母亲电话那头的落寞。

偶尔在夏初的早晨行走在街头,看到卖栀子花的都是些年纪偏大的老人。或许他们也是像我母亲是住在远离城市的小山村,只能通过电话与女儿分享一下栀子花的馨香罢了。

买一两朵栀子花别在胸前的衣扣上,一股久违的香气渗入鼻腔,透进心田。走在路上,心里盘算,明年的栀子花开时节,定要抽空回去,闻闻久别的花香,亲亲可亲人的母亲。

养心

文/刘云芳

心是一个大瓶子,装什么东西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朋友的奶奶已是耄耋之年,却每天端坐门前树下,左手捻珠,右手捏针线,细心穿引。她穿成的小包、小动物,个个精巧可爱。朋友说,奶奶有退休金,又有儿女子孙照顾,可她还是要做这些东西,甚至寻找买主,忙得不亦乐乎。

有人不解,问奶奶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老人家回答得别致,说:我做这些事,只为养心,这珠子得分辨形态,分辨色彩,有时候还要记住数量。想到有人看到它们喜悦的神情,有这些东西装在心里,我才不容易染上老年人常有的悲伤。

我的宜川啊

文/黄欣瑞

每年有这么一天,我们家里都充斥着“白面”的香气,那不是麦香,是——用鼻子嗅嗅,脑子突然灵光起来——是枣在馒头里安睡,扁嘴时,挤出来的核桃香气,还有一点红、绿色素杂在中间添乱,但我还是分辨出了,兴冲冲地把厨房里的雾气都甩在后面,黑眼珠直勾勾地盯着那雾水笼布下掩着的“大白”:软软甜甜,是奶奶做的;瘪不拉叽,是爸爸做的;奶香四溢,是妈妈做的;小巧……无型,是我做的。

这一天,是清明节。

小时候,我从未觉得清明节是个悲伤的节日,反而觉得很好玩,因为既可以随意玩橡皮泥似的面团,又可以爬山摘酸枣,还可以烧纸玩,还能放鞭炮。

记得我第一次过这样别致的清明节,乐得在山坡上横冲直撞,对了,还能看到各种亮晶晶的纸花,虽然后来我知道那是花圈。我抱着奶奶前一天夜里做的纸鞋、纸衣,乐呵呵地走到一个石板垒的桌前,爷爷奶奶把花馍放在那儿,包括爸爸那瘪不拉叽的,也包括我那不成型的。我们放完鞭炮,到石桌前跪下,烧纸衣、纸钱,我是最积极的一个,因为爸爸平时是决不允许我玩火的,等这一切完了,转身才发现,石板上的花馍,缺了几豁,像被人咬了几口似的。我惊奇地要迈过去看,爸爸拉住我,“别去,那是你太爷爷在吃呢!”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现在想起才觉着毛骨悚然,不过估摸着是爸爸掰几块放进了石桌下面。

回了家,吃花馍也是有规矩的,爷爷奶奶只吃圆形的上面有馍花的,妈妈吃枕头样儿的,爸爸吃面鱼儿样的,我只能吃些面老虎、面蛇、面麻雀、面兔儿,我总是嘟嘴抱怨我的花馍最小,但实际上那时,我也是吃不完的,眼睛大,肚子小嘛!

我撑着伞走在黄昏的校园里,忽然看到水洼里我那模糊的只影,想起:啊!今天是清明节,可是我却如此平淡地度过了。正想着花馍,却被爸妈接回家。不想回家后,却见妈妈端出了一盘花馍,我顿时精神起来,吃时竟热泪盈眶,这个清明,我终于做了一件“清明”的事。我本想再买些纸钱烧,但爸爸却说:“在街上烧,只是懒,他们有些人早就忘了这里面包含的东西了,你暑假回去了再给他们老人家道歉。”

呜呼!我心中不禁惆怅,我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乡了,竟这么久了。

我的宜川啊!

我那绵柔的宜川话,我那朴实的宜川人,我那实实在在的宜川啊!我多么想快些扑向你的怀抱,但却已不可能再与你相伴(我家的两处老屋已出租)。只能遥思无言,唯有泪千行啊!

我多么想回去,再和奶奶爬一回凤翅山(奶奶膝盖有骨增生,且大脑缺血),再和爷爷摘回酸枣,再和家人做回花馍(春节都无法欢聚),再听那些卖花的老太太们讲自己出游的经历,再在过节时,买许多香包和铃铛,再看那一街小贩“满街红”啊!

我的家乡很美,人很美,话很美,节日亦美。

儿时的我,能在宜川中学校园里捡合欢花,能在花园里把花瓣都放在盆里玩,能在乒乓桌下用打火机煮一勺焦糖,能在国画老师那儿讨几幅看不懂的墨宝,能在卖饼子的大爷那儿吃上我许久未见的香馍馍,能在北关头吃上正宗的韩城饸饹,能在城小巷子吃上别处已不见的橙汁冰沙。

这里的人们虽然朴实,但却能在广场上跳一下午的舞,有时间清晨爬爬凤翅山,有时间雨后在虎头山满山遍野拾地软。他们只是一个普通县城里众多的普通人,但他们却从未忘记过传统节日,我爱这个地方。

梦回故乡

文/平沙落雁

昨夜又梦见奶奶了,梦中我又回到了深深眷恋的故乡。

奶奶依旧带着慈祥的笑容,故乡屋后的那条小河依旧汨汨地流淌……

老枫树轻轻摇动着枝叶,好像在向人们缓缓述说着远古的故事。从小镇上返回的乡邻路过这里,总会坐在老枫树下歇歇脚,吹吹凉风,喝口凉茶。不急,前面河坝拐过弯就到家了。称之为“老枫树”一点都不过,树的腰围要几个人环抱才抱得过来呢,也不知有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历史了?每每坐在树下,奶奶总会不厌其烦的指给我看,朝这边走是到你小姑家去的路,朝那边走是到你山头姑奶家去的,往前直走是到你罐子窑大姑家去的……我就那么心不在焉的听着,嘴上“哦”着,却早已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了。其实,我对路的记性是最差的,就算现在叫我一人到哪去还是分不清东南西北,还是找不到这个姑那个奶家的路。枫叶绿了,又红了,一季又一季,老枫树就像一把撑开的巨伞迎送着南来北往的乡邻。

故乡屋背后是一条经年流淌不息的河,到底哪里是源头,哪里是源尾,谁也说不清,但听老一辈的人说顺着河流走可以一直通到长江。河岸边放着的那一排十几根竹竿是干嘛的啊?嘘,别吵,我在放虾帐钓虾子呢,等我从第一根放到最后一根,前面的就可以起杆了。虾帐慢慢地拉起,小鱼小虾在里面跳得正欢。哈哈,这些鱼虾可真傻,我只不过撒了一点米糠而已,它们就上当了。待从头到尾来回收个两三趟,中午的餐桌上一定会多出一盘清香诱人的炒河虾来。听父亲说,他们小的时候,一到涨大水,这条河里的鱼虾多的要用稻箩装。尤其是河虾,哪怕锅里倒了油等着的功夫,放上几根虾帐也能捞到一碗虾呢。

“宏伢喂,来家哟……琴伢哎,还不来家,还在水里做么事……平伢……”,坏了,奶奶在一个个地点名喊我们回家呢。唉,水里好凉快呢,装作没听见。村里胆大的孩子一个猛子扎下去,头影都没瞧见,好羡慕啊。也学着他们捏着鼻子,往水下一蹲,不到三秒钟,就透不过气地冒了出来。水边长着很多杨树,有的斜歪着伸到水里,正好给我们旱鸭子当扶手。抱紧树干,让自己趴在水面上,脚下用力扑腾着,哈哈,溅了旁边小伙伴一脸,于是水上大战就这样开始了。“还没来家啊,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几个……”,奶奶扯直了嗓门的喝斥声又远远地传了过来。糟了,那可不是奶奶么,蹒跚着一双裹了又放的小脚,手里还拿着长长的棍子。快跑,赶紧飞奔着爬上岸,抓起岸边的衣服顾不得穿上,光着屁股就和姐妹们跑回家去,笑声洒落了一地,落在水里,落在岸边,落在奶奶一路找寻我们的小道上……

“走喽,乘凉去了”,吃过晚饭,家家户户就都把自家的竹床抬到坝头上,那里风大,凉快着呢。我们孩子当然一人霸占了一张竹床,奶奶就坐在旁边的小竹椅上,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为我们驱赶着蚊子。总喜欢磨奶奶说上一段老掉牙的故事,哼上几句戏词。奶奶最喜欢听黄梅戏,也最喜欢看道士做法,听道士唱什么“十月怀胎歌”,听的多了自然也会哼几句。都是些劝人行善的词,很奇怪奶奶没念过书,怎么也听得懂戏文?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好像也在偷听呢。牛郎织女星在哪呢?怎么我看不见银河?时不时地稻草堆边一只萤火虫飞过,打着灯笼,马上就有调皮的孩子跟在后面追,直到捉到手里握在手心,哇,手心里都闪着晶莹的光呢。乘凉的男女老少们说着家长里短,而我们这些孩子们,玩了一天也辛苦了,在奶奶摇曳的芭蕉扇里,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最开心的要数过年了,过年可以收到崭新的压岁钱。最记得有一年小爷给我们孩子一人发了六张崭新的一分钱,好高兴啊!六分啊,那时候一分钱可以买好几粒糖果,还可以买好几个泡泡吹呢。奶奶也会暗地塞点给我,我知道,那是奶奶自己舍不得花攒下来的。三十晚上吃过年夜饭,家家户户的孩子们就开始热闹起来,一个个打着新买的灯笼从村头走到村尾,兴奋得一夜都记不起回家。互相比着谁的灯笼最新最漂亮,心里美滋滋的。走到村闸口,那里的风最大,一阵风吹起,还没来得及拿稳,里面的蜡烛火已经将灯笼烧着了。本来就是几根竹篾编的,外面糊了一层纸而已。灯笼烧掉了,回家还不知该怎样挨骂,只得提着烧剩下的光秃秃的灯笼架“哇哇”地哭着回家。好在过年,不能打孩子的,埋怨了几句就算了,只可惜新灯笼还没点过瘾,又得提旧灯笼了。这下可没什么可以炫耀的了,心中好不懊恼。到了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了,这一天不管是哪个孩子都不会睡懒觉的。清早起来就往外跑,一家家的门口喊“拜年喽”,那家的主人便会笑吟吟地给每个孩子抓上一把糖果。拜了这个屋场不够,还要跑到隔壁屋场拜,跑了一圈回家,兜里的糖果早就装不下了。心里那个乐啊,恨不得天天过年才好。

……

咦,我的糖呢,还有我的灯笼?奶奶也不知哪去了。可是明明脸上还挂着泪珠啊……

梦醒时分,这一切都消失了,但儿时的欢笑却依然清晰地烙在我的记忆里,故乡的一切,那长长的沙坝,成片的杨树林,童年的伙伴,还有涓涓的小河,无不刻在我的脑里,印在我的心上。从我离开故土的那一天起,我就深深地知道,这里,有我的根,无论走到哪里,这里都有我永远的家,永远的亲人。

我的奶奶我的娘

文/王树真

我的奶奶郑春梅,要是在世的话,到今年的农历3月初七,她就是112岁了。奶奶那一双慈祥善良的眼睛又明又亮,半黑半白的盘髻发型,白脂圆圆的脸庞,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奶奶脸上的皱纹,如同树干上的年轮,记叙了岁月的痕迹,勾勒出流逝的时间。奶奶很爱讲发生在她身边的故事,她的话语如一股甘甜的泉水,不断地涌出。奶奶说起话来会静静地看着你,眉梢悄悄地喜悦起来。我懂得,那是奶奶对述说故事的一种肯定。

奶奶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一生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但在我的心里,奶奶就是一位贤惠、善良、勇敢、坚强,且品行高洁的伟大的女性。奶奶一生劳作,家里家外,田间地头,都是做一些平平常常的事情。奶奶有许多不幸,太多的伤痛都深埋在奶奶的内心深处,但她越发显得沉静、平和、执着、热忱。了解和接触过奶奶的人,都能感受到奶奶的一种乐观精神。奶奶总是乐观地面对生活,品尝生活,咀嚼人生,享受亲情。

我每天早晨一睁眼看到的,是奶奶在锅灶旁的忙碌。烧火做饭,扫地除灰,忙上忙下,奶奶从来不识闲。我对奶奶的饭的贪婪,胜于对文艺的喜爱。“两添面圪扯”又薄又长;“三添面调和饭”有滋达味;“死面画卷”又宣又香;“榆皮饸饹”又滑又光;还有那“糊柿饼”、“薄煎饼”、“起面饼”、“荤汤揪片”、“十大碗”——真是丰富多彩,美不可言。多年来,我吃过不少饭局,没有什么饭菜能比得上奶奶的饭菜可口。

奶奶非常好客,也好管“闲事”,村里谁家夫妻不和,兄弟吵架,都要找奶奶来调解。奶奶心直口快,重情重义,谁是谁非,总要说个道道。乡亲们称奶奶是“女包公”。奶奶不光是对左邻右舍好,就是对要饭的也是关爱有加。六十年代初,邻省闹水灾,奶奶把家里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粮食,升升斗斗地接济给逃荒上来的灾民,好多灾民都成了奶奶的干儿子、干女儿。记得公社化的时候,奶奶把集体的牲口当自己家的孩子一样看待,悉心照料,无微不至。奶奶经常用家里的小麸、高粱、大豆、玉米喂养队里的牲口。奶奶喂养牲口有“妙法”,往往是瘦牲口进家,胖牲口出门,弱牲口进圈,壮牲口出圈。奶奶喂养的牲口,个个都是膘肥毛顺,明光光的。凡有人使牲口,奶奶总是千叮万嘱,不许刻薄牲口。谁要是虐待了牲口,奶奶一定要给他个“下马威”,连教带训,直到对方承认了不是才算了事。队里的人都夸奶奶是饲养高手,奶奶胸前还戴过“模范饲养员”的大红花哩。

奶奶是个有胆气的人。抗日战争时期,和我爷爷同学的八路军独立营副政委(政委是时任县委书记兼)程尚贤爷爷(又名丁一),在潞城一带做隐蔽战线工作时常住我家,奶奶凭她的一腔热血,机智勇敢,帮程爷爷多次脱离险境,转危为安,传为佳话。解放战争时期,奶奶把唯一的儿子,我的解放军爸爸——秀明,送到了前线,1948年在解放河南卢氏县战斗中壮烈牺牲了。奶奶不知熬过多少个不眠之夜,不知流过多少次眼泪,但奶奶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每当黑夜笼罩大地,或月亮披着半透明的纱衣出现在夜空中,或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恐怖声中,我都乖乖地依偎在奶奶的怀抱,静静地睡在奶奶的身旁。夜间,我撩开了被子,小手露在了外边,奶奶就把我的小手轻轻地放回被子里,重新把被子盖好;我额头出汗了,奶奶用准备好的热毛巾给我撷干;我尿床了,奶奶轻轻地把我移到她自己的被子里,奶奶却躺在湿漉漉的褥子上,用她那炙热的身体温干后再把我移过来——我从小身体虚弱,常有尿床的毛病。参加艺校以后,奶奶和姑妈每次来看望我,都是带着“家用烙铁”,以防我又尿湿了被子。奶奶给予我的,除了浓浓的隔代亲,更有深深的母爱情。

妻子晚兰常说,儿子亚鹏能在复旦大学留校工作,也算是学有所成,除了亚鹏自己努力外,和奶奶的抚养和教导分不开。正值奉献青春的年代,我们常年不回家,没有时间照管儿子,儿子上学考试的事儿,都是由年迈的奶奶一手操劳。亚鹏每每考试,奶奶拄着拐杖,兜里放着好吃的小食品,坐在校外的台阶上静坐等候。奶奶的眼睛本来不太好,但亚鹏一出校门,她却看的最清楚。“孩子,过来吧,我在这儿等你。”这是奶奶常说的一句话。奶奶说:“我没有文化,辅导不了孩子,可我能给孩子壮胆呀。”

奶奶做了很多很多平凡而不简单的事情——她一生付出的很多,得到的很少,奶奶有理由抱怨啊,但她从来没有。我虽然常常惦记着奶奶,但因工作忙常常不在奶奶身边,我做的很不够,很不到位,回想起来,真是遗恨万千啊!

我仿佛又听到了远方奶奶的呼唤,“孩子,过来吧,我在这儿等你。”——奶奶,我懂得,您是让我把阳光和慈爱永远地传下来,并永远当作我们家的精神财富!

写这段文字,我的眼里为什么总是含着泪水?因为我深爱着我的奶奶和这片土地。我的奶奶我的娘,我要放声地对您喊一句,您在世时从来没有听过的一句话:我爱您!

最美

文/莫小米

一位老师跟我聊天。

他曾参加中考阅卷,批阅作文。考试作文题为:《最美……》,属半命题作文。

他说,学生的思维,被媒体常用的“最美”给框住了。那些报道的好人好事,尤其是牺牲的人,总要冠上“最美”两个字,于是……

于是学生都写了啥?我问。

呵呵,老师说,数不清的最美乞丐,数不清的最美同学,数不清的最美清洁工。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很多学生还让“最美”的那个人死掉。爸爸为了救自己,被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压死;老师为了救同学,被汽车撞死……

老师说,天哪,这些很美吗?

我不否认媒体有引导作用,但老师的评分倾向也会诱导吧?学生惯于揣摩阅卷老师心理,他们会觉得写一朵花,肯定是跑题的,而让“最美”死去,是不是更惊心动魄,更感人至深,是不是能得到更高分呢?学生从来就是想老师所想。

我们约定,来个“最美”试探,我们联合发起了“最美”征文。

按着我们的引导,学生很踊跃地发现和寻找“最美”,有动物美,有景物美,当然也有人物美。

有个女孩说,自己的奶奶是个美人,年轻时候的相片就像电影明星,妈妈有时会穿着睡衣出去买菜、遛狗,奶奶不是,哪怕去超市也一定要穿得整齐漂亮,搭配纱巾,扑一点粉。我心目中,奶奶最美。

一个男孩说,哥哥是建筑工地上开挖掘机的,哥哥和女朋友约会的时候,在工地上,用挖掘机的大铲子,把泥巴一勺一勺挖出来,堆出一朵玫瑰花,再弄一些碎石子,撒在中间做花蕊。女朋友很喜欢,现在她已经成了我的嫂子。这是世界上最大最美的玫瑰花。

孩子的眼睛,最美。

牛蛋

文/关山狼刘杰

我家楼下是好多家卖摩托车的店铺,各家专营品牌摩托,顺便也销售二手车。夏日的一天,我突然间就在一家摩托车店铺前面遇见了牛蛋。

牛蛋是我老家的邻居,也曾经是我的学生。四十刚刚出头的牛蛋竟然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原本瘦挺的身材已经略显佝偻,一身蓝色的西装穿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宽大,椭圆的脸,色如枯木,没有一点滋润,更使我惊奇的是,牛蛋的头顶已经谢顶了三分之一还多,赭红色的头皮很刺眼,剩余的头发却很疯狂的恣肆,凌乱而焦枯,多日子没有好好梳洗了。他从衣兜里摸出一盒劣质香烟,递给我一支,我拒绝后,他自己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嘴里吐出一股呛人的浓烟。我问他做什么,他说到这卖一辆二手摩托,好骑上进山挖野药,靠两条腿跑撑不住了,进山还行,回来的时候背一蛇皮袋子药,腿软的直打颤,这不,花了两千块钱买了这辆二手货,先凑合着推光阴么!我请他到家里喝点茶水,他说不了,要赶紧把这摩托车弄回去学呢,自己还不会骑,说好了给亲戚家的奔奔车往回捎呢!

在我的记忆里牛蛋一直都过着幸福的生活,咋就突然间恓惶了呢?

牛蛋是家里的独生子,打小就享受着特殊待遇。牛蛋出生之后,他的爷爷奶奶极其疼爱,给起了个“求”的乳名,大概一直叫到三四岁,后来他爸觉着太俗气,有伤大雅,就改叫牛蛋这个名字,其实牛蛋和“求”一样,显得极其金贵和疼爱,只是比早先的乳名收敛了许多。那时候山里人的生活苦焦得很,虽然吃饱肚子不成问题,但顿顿粗茶淡饭,油水少,荤腥更是难得一见,人口多的家庭五六岁的儿子娃整个夏天都不穿衣服,个个黑不溜秋的发亮,为的是节省一点是一点。牛蛋不存在受这样的罪,牛蛋四岁了还要吃奶,在外面疯玩一阵子,跑回家还要掀起***的衣裳襟襟吃一气子奶,疼得***直咧嘴,他奶奶还呵斥***娇气的很。除了吃奶,牛蛋还有奶奶烙的麦面油圈子,饼子雪白油黄亮,不晓得惹得多少娃娃淌口涎。牛蛋他爷还喂了头奶羊,一天早上挤一茶缸子奶,在奶锅里烧好,滤好,先叫牛蛋喝,剩下的他喝。优越的生活条件造就了身材笃实,虎头虎脑的牛蛋。至于穿的衣裳,牛蛋从未穿过烂衣裳,牛蛋***到三九天了还穿的单裤子,牛蛋却早已经穿上了三面新的棉袄和羊毛窝窝鞋。牛蛋在两岁多就跟上他爷学会了喝罐罐茶,抽老旱烟,开始是溜他爷喝过的败茶,慢慢就上了瘾,旱烟开始也是一口两口地抽,日子长了,竟然能抽完一棒子旱烟了。除了吃的好穿得好之外,牛蛋还胆子特别大,村子里老的小的牛蛋都敢骂,甚至把好多长辈的名字都叫的响当当的骂,你一旦计较了,牛蛋的爷爷奶奶就会一起上阵,骂你个落花流水,狼狈逃窜。

牛蛋到上学的年龄了,其时我就在本村的初小任教,便去动员牛蛋入学。牛蛋的爷爷奶奶对牛蛋上学极为重视,奶奶用各种颜色的布头给做了一个华美的书包,爷爷早早准备好了铅笔、订好了本子。一听我叫牛蛋念书,老两口笑容满面,硬是把一个煮熟的鸡蛋塞进我手里作为酬谢。牛蛋入学之后,我给他起了个大众化的名字王志强,可是始终没有叫响,除过当时的学生和老师,没有人知道牛蛋曾经有那样一个学名。我是他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入学的第一天他就弄断了三根铅笔,撕烂了两个本子,a、o、e三个字母一个也写不会,手把手教他半天,松开手又不会了,再教,不耐烦了,耍开了小性子,大吼大叫,甚至爆粗口。因为是一个庄子里的邻居,我对牛蛋格外重视,可是用尽了各种法子,都不能凑效。一周时间过去了,牛蛋还是不会写aoe,浪费了十来根铅笔,撕烂了七八本作业本,最后连书本也撕得残缺不全了。山里的气候冷,雨水多,但凡下雨的早晨,牛蛋就不到学校来了,进入冬天之后,牛蛋的念书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那时候念书不用功,升学考试不及格的学生是不能升级的。牛蛋在一年级读了两年之后,我被调出本村,到山外的学校任教了。

牛蛋在小学念了六七年,读到三年级就死活不再去学校了,那时候牛蛋的爷爷已经去世,奶奶和爸爸妈妈就随了牛蛋,任他一天逍遥自在。包产到户之后,自家的地自己种,不再有人喊上工派农活了,农人得到了从所未有的自由。接着牛蛋的奶奶也去世了,牛蛋他大是个出了名的蔫人,油缸倒了都不急的主,***更是寡言少语,只晓得干活,这样的情况下牛蛋更加自由,想下地了扛着锄头去转转,太阳热了就赶紧回家,泡一杯酽茶,叼一支香烟,优哉游哉,地里的活有他爸***干就行了。这样晃悠了几年,和牛蛋一般年纪的娃娃,上了大中专工作的工作,打工致富的致富,大多娶上了媳妇成了家,牛蛋还是混天度日的晃悠着,地里的农活基本上不干,没有钱抽烟喝茶了,就进林挖几天野药,或者在秋末冬初的时节掏几只獾卖,依旧知足无忧的逍遥着。也有人给牛蛋提过亲,可是女子到家里一看两座七扭八裂的土坯房,那脏乱劲,再看牛蛋那仄脚马胯,邋里邋遢的样子,屁股往炕沿挨都不挨就走了。也有人给牛蛋说过上门入赘的事,可是几万元的彩礼成了一道铁门槛,牛蛋是跨不过去的,三拖两拖,牛蛋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

牛蛋也曾经外出打过一段时间的工,好像是在武威那一带,他的叔叔在那工作,给他找了个活干,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牛蛋灰溜溜地回来了,村子里的人都不晓得是啥原因。后来从他爸的一言半句里人们才知道了一点缘由:牛蛋在叔叔的单位本来干得还不错,谁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和一个在外胡逛的女人搅合在一起了,那女人大牛蛋八九岁呢,不但刷光了牛蛋的工资,还唆使牛蛋撒谎,在叔叔那骗了不少钱,最终被叔叔发觉,将牛蛋驱赶回家,那女人也如黄鹤冲天,杳无信息了。

从此,牛蛋就恶了女人,看女人的眼神充满了愤恨、恼怒,只要谁在他跟前一说女人怎样美好他就会莫名其妙地发火,真应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牛蛋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但是村子里谁家有了大小事情,牛蛋保准是第一个到达的,劈柴担水之类的力气活都是他承揽的。他不仅有一手掏獾的绝技,还做得一手好吃的獾肉。獾由于肥腻过重,许多人望而生畏,但是牛蛋做的獾肉肥而不腻,酥烂爽口,回味悠长,令人叫绝。每年的深秋时节,牛蛋高兴了就进林子里掏獾,运气好的时候,每次能掏三四头獾呢。那次掏的多了,牛蛋就会煮一头獾,请村子里喜欢吃的人去解馋,那些吃了獾肉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夸牛蛋的手艺好。

三年前,牛蛋***突然间就殁了,说是心脏上的病,当人发现时,已经在案板下面蜷缩成一团,没有了气息。剩下牛蛋和他爸一个鳏夫一个光棍度日月了。村子里的人们先后都迁居到山外的新农村去了,牛蛋他爸也到叔叔那去了,整个村子里只剩牛蛋一个了,镇上和村上的干部三番五次动员牛蛋搬迁到新农村去,牛蛋就是不肯;也有邻居们轮番规劝,牛蛋依然不改初衷。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走出关山,他说他习惯在山里游荡,哪都不愿去。人们就说牛蛋是个兽,兽离开山林就活不成。

我的学生牛蛋正值壮年,但愿他能真正做一只关山里的兽,在广袤的关山林海里活的无忧无虑,潇洒自如。

南瓜情

文/魏益君

每年夏天,我家的小院里,都会长满纤长的南瓜蔓儿,它们爬墙越檐,惬意延伸,把不大的小院子妆点得蓊蓊郁郁。夏天,一片翠绿欲滴,秋天,满眼秋实金黄。南瓜也就成了我们家餐桌上常见的食物,我也的确爱吃,且百吃不厌。

有关南瓜的故事和对南瓜的情愫,像柔软的南瓜蔓儿,悠远绵长。小的时候,从奶奶口中不知多少次听过那个关于一块银元的南瓜故事。

那是兵荒马乱的年代,有一年村子里过队伍。奶奶那时还是个年轻媳妇,好热闹,听说是解放军北上打仗,便端着一碗南瓜粥倚在大门,边喝边瞧。这时已是傍晚时分,部队正好驻扎休息。一个十七八岁的解放军小战士,背一杆和他身高相仿的步枪,眼睛直直地看奶奶喝粥。少顷,小战士凑上前,腼腆地问:“大嫂,喝的什么,这么香甜?”奶奶就说是南瓜粥,并随即问小战士喝过没,小战士摇摇头。奶奶看了看眼前这个还有些稚气的小战士,说了声“等着”,就转身跑进院子。

奶奶再出来时,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黄橙橙的的南瓜粥:“给。喝吧,可香了!”

小战士起先推辞,经不住奶奶热情劝让,接了。

小战士边喝便冲奶奶说:“呀!真香,真甜。”

等小战士喝完,奶奶就问队伍什么时候走。小战士说今晚在村子里宿营,明天一早走。奶奶就说我明天早熬粥,你再来喝吧。小战士感激地应着。

第二天,奶奶就早早地起了床,刷锅熬粥。这时,小战士走进院子。奶奶说粥还没熬好呢,小战士就说粥喝不成了,部队马上出发,我来就是想看看南瓜究竟长什么样。奶奶就引小战士来到堂屋窗户下,那里放着几个青的、黄的,长的、圆的,大小不等的南瓜。

小战士抱起一个磨盘样的黄皮南瓜,端详着说:“真好看!”正说着,集合号吹响了,小战士将南瓜小心地放到身旁的石磨上,边往外跑边喊:“大嫂,这次打仗如果还能活着,我一定回来喝你熬的南瓜粥!”

小战士跑出院子,奶奶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心里空落落的。奶奶回身正要将石磨上的南瓜抱回到窗户下,突然看到南瓜上放着一块银元。奶奶抓起银元就跑出院子。

外面,队伍已经出发。奶奶举着那块银元追着队伍,然而,一样的军装,奶奶怎么也认不出那个小战士。

队伍走远了,奶奶望着手心里的那块银元,心里默念着:“不知名的小战士啊,你可一定再来喝我熬的南瓜粥!”

从那以后,奶奶就年年种南瓜,期待着那个小战士来喝南瓜粥。然而,多少年过去了,奶奶除了赏看那块银元,再没见过小战士。

时间到了一九五八年,那一年,母亲嫁到奶奶家。母亲看到人家的院子里都栽植着钻天的杨树和梧桐,而奶奶家的院子里虽有几棵树,但墙角旮旯里全是南瓜,母亲就劝说奶奶别再点种南瓜了,都吃腻了。奶奶不听,依然种南瓜,每年秋天窗户下面的南瓜堆得小山似的。

第二年,母亲生下姐姐,就和奶奶分家单过,有了自己的院子。虽然分了家,奶奶还是动员母亲在院子里点种南瓜。母亲不情愿,奶奶就自己动手干起来,并对母亲说:“看着吧,这南瓜一定会救我们的命!”当时受封建礼教的影响,婆婆的话就是圣旨,当媳妇的敢怒不敢言。

还真让奶奶说着了,南瓜还真救了命。那几年大旱,庄稼几乎颗粒无收,到了六零年,人们饿的开始吃树皮了,而奶奶一家将储存的南瓜取出来,做饼熬粥,从没断炊。

眼瞅着别人家的孩子饿的得面黄肌瘦,甚至饿死,再看看自己的孩子吃得敦敦实实,无忧无虑。母亲就佩服奶奶料事如神,对南瓜也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那是一种感恩和感激。

就这样,凭着南瓜,奶奶一家挺过了三年困难时期。

从那,母亲也开始学奶奶种南瓜,不仅在院子里种,而且还在自家分得的自留地边种。每年秋天,母亲收获南瓜时,脸上的笑容就像熟透的南瓜一样美丽。

后来日子好过了,母亲怕我们吃腻了南瓜,就变着花样做。什么南瓜饼、南瓜馒头,南瓜鲜蔬汤、南瓜烩排骨等等,让人吃起来香甜可口,回味无穷。

等我参加工作处了对象,第一次带她去我们家,就被母亲做的南瓜饭迷住了,直到结婚成了我的老婆,她也没吃够母亲做的南瓜饭。特别听了奶奶和母亲讲的关于南瓜的故事,老婆对南瓜更是痴迷,并学着点种和制作南瓜饭。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婆做的南瓜饭更是色香味俱全,老远就能闻到那香喷喷的味道,让人馋涎欲滴。说也怪,我打小吃南瓜长大,到现在也没有吃够,我不知道是因了有南瓜的故事,还是南瓜真的好吃。

后来单位盖新楼,为了能点种南瓜,老婆要了带院子的一楼。年年,随着季节的更替,小院里的南瓜变幻着不同的色彩,充满温馨和甜蜜。

有人问老婆,为啥那么爱种南瓜,老婆笑着说:“感觉种一院子南瓜才像过日子!”

南瓜,极平常的一种蔬菜,因为有了一个浓情故事,因为有了一段不平凡的历史,才让人如许敬畏,如许钟情,如许念念不忘。

南瓜生长着,长成故事,长成希望,长成日子……

甜蜜的果园

文/邹凤岭

我走在回乡路上,满眼葱茏,香馨萦绕。枝繁叶茂的果树,鲜花不再的果园,正坐着青果绿色梦。

初夏,路旁青绿衬托姹紫嫣红的芬芳,青里带着黄和红。那青的是李子,黄的是枇杷,红的是桃子。故乡那些早熟的水果,让人垂涎欲滴。

我家的果园就在老屋子前,初夏里没有黄和红,而是一色的青。整整一个夏季,奶奶都守候着果园,直到秋临。说是果园,其实就是几棵苹果树。那时,粮食紧张,毁林种粮,老家村子里少有几家种植果树的。我家的果园,就在高墩子上,那是祖先为防水患,开河挖塘堆起的屋基地。原先住着伯伯、叔叔几家人,后来搬迁,去了土改分得的新土地。空出来的高地,唯能种树,爷爷种下几棵苹果树,这便成了村里唯一的果园。

小小的果园,美里藏着甜。初夏的日子,放学归途中,我眼中的村庄绿树环绕,炊烟袅袅。一阵雷雨,洗涤了空气。雨过天晴后,云朵纯白,天空湛蓝。老村老屋的上方,挂着一道彩虹。霞光映照,青青果园就有了梦幻般斑斓。每当走近果园,总能看到奶奶忙碌的身影。

那年头,父母忙着到队里去出工,没有时间打理这果园。奶奶上了年纪,又是“三寸金莲”,所以不用出工。可奶奶是个闲不住的人,果园就成了她打发时间的地方。

深秋天,她来到果树下,铲去枯了的荒草,深翻了土地。到了冬天,冰雪把泥土冻松软了,等待着春天的到来。天气暖了,麦子黄了,奶奶挑着一副柳筐,里面装着猪粪灰等农家肥,摇摇晃晃地来到果树下,挖了坑,撒下肥料,忙活到了日落归山。奶奶说,这农家肥好啊,晴天保湿,雨天吸潮,最能改良这旱地及贫瘠的土壤。接下来是锄草、松土。奶奶管理果园,一点儿也不马虎。一样又一样的农活,都是她摇摇晃晃地做完的。那一次,我跟奶奶去果园,顺着斜坡往上走,看她摇摇晃晃的样子,连忙伸出小手扶一把,奶奶看着我笑了,笑得苹果般香甜。到了果园,见那果树上开着花朵,一层层、一簇簇,像列队的小队员,吹着小喇叭欢迎奶奶的到来。鲜花盛开的果园,是蜜蜂最喜爱的去处。一只只蜜蜂忙碌在果园,围着花朵采着蜜。奶奶说,花果蜜是蜜中之王,没有什么蜜比花果蜜更香甜了。

夏日艳阳高照,水乡昼夜温差大,催生果子快速地生长。不知不觉中,鲜果挂满了枝。灰喜鹊是果园的常客,是来为果树灭虫子的。可到了果子长大后,它常常会把果子啄到地上。每当见到落在地上的苹果,奶奶总是心疼地捡起来,放在衣兜里,摇摇晃晃来到我面前,用她那围腰布擦干净,对我说:“小龙子,吃吧!”我属小龙,奶奶喜欢这样叫我。那时候,生活困难,满村的人常年都饿肚皮,我能吃上一只苹果,确实是非常高兴。尚未成熟的果子,酸里带点儿涩,可我还是觉得甜。奶奶看到我吃得津津有味,站在一旁美美地笑了。

到了秋,黄豆熟了,稻子黄了,苹果红了。收获的季节,奶奶乘着好天气,赶着阳光采摘熟了的苹果。此时的果园,树上硕果累累,连枝条都被压弯了,奶奶伸手就能采摘到果子。少有长在那高高树顶上的果,我会自告奋勇地爬上去采摘。站在树下的奶奶,仰面看着我,不断地提醒:“小心点!” 奶奶把采摘下来的苹果,精心收藏着,舍不得吃。

大年三十那一天,奶奶叫上我,抬着收藏了一个冬季装在箱子里的苹果,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挨家挨户地送,每家一两只苹果。奶奶说:“过大年,苹果是喜气,平平安安又一年!” 到后来,村里的人家都富了,不用奶奶送苹果了,可奶奶仍然保持着那年头收藏苹果的习惯……

我走到村头我家老屋子前的高墩子上,奶奶的果园仍然在。踏进果园,我好像又看到了奶奶忙碌的身影。定下神,清清模糊的双眼,才想起奶奶走的那一天的情景,满屋子的人都发现,奶奶留下的苹果全都是最好的。送别的那一刻,我捧着奶奶留下的大苹果,放声大哭。踩着母亲的脚步,慢慢前行,耳边仍听见奶奶那“把最好的留下”的声音。

翩翩银杏飞

文/赵青新

秋意浓,冬已至。银杏叶儿黄了,像蝴蝶翩翩飞舞。

小时候,村东头有一座小山,小山上绿树成荫,其间有两株特别高大的树,并排地长在一起。春夏时节,叶子成片,冠盖如云。我们一些年龄相仿的娃娃们,男男女女的,穿着裤衩,围着肚兜,几个人手拉着手,抱住大树转呀转的,开心地玩。以现在的眼光去看,当时那两株树的树围大约有两米左右吧!等我懂事的时候,奶奶告诉我,这两株树叫“白果树”,在她嫁到我家时就长得很高了。奶奶还说,爷爷种树孙子才能吃到果子,所以叫“公孙树”。

父亲从山上捡了白果,用火煨熟,又香又糯。他说:“热的,吃的时候小心点。”哦,奶奶说这是“公孙树”呢,于是我慢慢地舔、轻轻地咬,吃了几个后我就用手帕小心地包裹着,我舍不得吃。后来我上学了,劳作课老师教我们做书签。我这才知道它们原来有更美丽的名字——银杏树。也真巧,校园里就有两株银杏树,我采来几片新鲜欲滴的银杏叶,夹在书本里,平整之后,在叶子柄上穿上红绿花线,就成了一枚漂亮的扇形书签。银杏书签一直夹在我的书本里,各种各样的书本,有学习的书,也有闲书,它们让我的书本萦绕着淡淡的清香。

人到中年,生活的重压有时让我心生倦怠。收拾行李去远方,走一走,看一看。很多次,走进古刹,我都会邂逅银杏树。香烟缭绕,禅钟悠扬,银杏树拔地而起,树干粗壮,虬枝劲展,蓬勃的叶片虽然已在季节中渐次凋零,一地的金黄依然昭示着生命的灿烂。在北京潭柘寺的银杏树下,我心有所动。银杏树是最古老的植物,植物界的“活化石”。早在中生代的侏罗纪,它已经矗立在这片大地上,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世界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在逝者如斯的岁月长河里,银杏却一径挺直秀美,站成了洒脱自在的风景,给后人以庇荫。我此刻的心境,静寂和敬。

钓鱼台的银杏大道,却是另一番情景。一对年轻人相互依偎着,柔和地微笑,我很乐意为他们捕捉幸福的瞬间。他们是校园情侣,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来到这片银杏林,让金灿灿的树叶包围着他们,这样的恋爱,暖暖的。可爱的孩子们,有的把银杏叶举在眼前,透过叶片仰望秋日的天空,有的捧起地上的银杏落叶抛向空中,天真的欢笑洒落在“银杏雨”里;鬓发花白的老人们,相互搀扶着,慢慢地走过林荫道,阳光透过稀疏的银杏叶,在老人的白发上撒满了斑斓,这是多么祥和的一幕。一切如此随意,给我温暖与亲近。

我爱银杏。它在春夏季节翠绿剔透,而秋冬时节的金黄,则仿佛是生命厚重的沉淀。它端庄却不失妩媚,超然却不出尘,它既可以清心去欲又让我觉悟人间幸福。这样的银杏,叫我如何不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