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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散文精选

2023/04/01好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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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乡村吃烧鱼去

文/杨芳兰

秋天刚从夏天的手中接过接力棒,天气就有了一丝凉爽之意。最直接的莫过于空气不再那样酷热和潮湿,而多了许多清爽和惬意。雨水也不再那样狂下不停,而是有了几丝缠绵和情调。周末的早晨,遇上这样的好天气,而又恰好遇上从新疆远道而来的姚姐,正好可以趁这样的天气到野外到处走走,以缓解整个夏天带来的困倦。这不,一大早,乡下的老表就打来电话:快来老家吃烧鱼了。这样的好天气哪里去?当然是要到乡下体会农家烧鱼的。

秋雨的气息透过开着的车窗,悠悠飘进来,吹动着我青青的长发,秋雨裹着的凉意,如同池塘里的水波浪般在我们周围散开来,飘洒在我们裸露的脸上和手腕上,如同被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轻轻揉揉的抚摸般,让人情不自禁地,心里多少有些难为情一般,赶紧拉上车窗。没有了城市的喧嚣,田野一片干净,在经历初秋又一场绵绵细雨的洗礼后,稻穗开始转黄了。

经过一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老表家村口。车子不能开进村庄,大家下得车来,弯腰伸臂做几个长长的深呼吸,秋风的爽和秋雨的润就一下灌满整个身体了。不再有车窗的反射,要是不仰脸朝天看,根本感觉不到还有几颗毛毛细雨。去抓鱼的路上还有一洼洼积水,要绕着才能走过。虽然是绕道而行,没走几步,皮凉鞋还是进水了,湿湿的,走起路来脚趾老往前移动,滑滑的。还不如赤脚走路来得利索。赤脚走路虽然不是第一次,不过那也是很久远的记忆了。露裸的脚板底跟大地上一洼洼水塘直接亲吻,那感觉真如初恋般美妙。走过一丘丘稻田,老表指着前面的一丘稻田说,就是那块稻田了。这里很没有行人更没有车辆来打扰,只要到达这里,感觉这片天地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在挽起裤管下田的时刻,才感到稻穗和稻穗上的雨滴打在脸上,酥酥的痒痒的,原来雨并未停歇。

只见老表拨开谷穗,用手小心翼翼地整理出一条水沟,鲤鱼便顺着水流全部聚集在水沟里。几个从县城一起去的朋友也学着老表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卷起裤管下到田里,提着水桶,猫着腰,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寻觅着鱼儿的身影。老表说:"大块的鲤鱼一般都隐藏在水深的地方,它们会做成一个窝,如果你发现哪一处的稻穗特别稀疏,一定就是鲤鱼的老巢,要是还过一段时间,鲤鱼吃到田里的稻谷,鱼肉就更细嫩了!"

大家下到田里,早把老表教我们找鲤鱼老巢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刚看到一条跳动的小鱼,就迫不及待的扑上去,两只手牢牢的抓住它滑滑的身子,可是还是从手里滑出去了。有时遇到大一点的鲤鱼,大家猛扑上去,通常都是扑空,鲤鱼儿身子一跃,又跳到水深的田洼里去了,溅得大家一脸的泥巴。当然我们几个朋友只是凑个热闹,为了好玩,鱼还没抓到几条,早弄得满身是水和稀泥巴了。只有老表和几个乡亲厉害,他们从田里一桶一桶地往田坎上提着鲤鱼,看着它们在桶里活蹦乱跳,身体闪着银光,我们顾不得满脸的泥巴和已经被雨水浸湿的裤管,大家相互看着对方一脸的稀泥,都开心地笑了。一阵阵秋风吹过稻田,沉甸甸的稻穗在微风细雨中哗哗作响,好像在为老表今年的丰收用力鼓掌。

当红通通的炭火熊熊燃起,一条条白花花的鲤鱼放在了烤架上,再把韭菜、香葱、青椒,荫兜草、还有一种侗族叫"骂孬"的鱼香料洗干净。我们也在旁边学着分拣出好的蔬菜放到菜盆里,进行再次清洗。喂!老表端出一大盆切好的西瓜放到大家的面前,我拣了一块最大的放倒嘴边。"嗯,好甜!"正宗的林带西瓜就是特别脆,入口即化,还有一阵清香回荡在口鼻之间。在吃西瓜期间,大家都同时闻到了烧鱼的香味飘过来,大家赶快用筷子把鱼一条条翻过身来。有一些已经烤熟的鱼儿就放倒菜盆里,用一只手抓住鱼头,用筷子慢慢把鱼肉剥离开来,撒上盐巴、味精、香油,然后跟洗好的野菜一起搅拌。在还没有搅拌透油盐的时候,有些朋友已经抵不住香味的诱惑,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向了盆中还未完全叉烂的烧鱼,轻轻在盆里沾一点香料汤,便放进了嘴里,哇!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吃饱喝足,漫步出老表家的村庄,秋风吹来,稻穗与田埂上的花儿草儿微微颤动。那些花儿草儿悉悉索索的来纠缠我们的双腿。低头俯视的当儿,恰好和一朵花儿来了个正面的亲吻,那缕缕清香,像闪电般穿过鼻孔直达胸腔。正要细细品味,却惊扰了一只藏在稻田里的鸟儿,扇动着翅膀,惶恐地鸣叫着,飞向另一片稻田,然后在一个看不见的角落消失了。随手采下一把各色的野花,凑近了端详她们被雨水润泽的脸庞,吸吮她们青翠欲滴的芬芳,跟刚喝过的农家糯米酒味混在一起,真是美妙极了。

秋天,终究是要过去的,就如这风景如画的乡村,我们终究是要离开的,唯一不变的是我们心中为秋天丰收所保留的那份诗意,会永远定格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乡村剃头匠

文/刘强

"剃头啦,剃头啦!"一声声吆喝,伴着几声犬吠,院子里的大人小孩便会跨出门槛,寻着吆喝声走去。一眨眼工夫,剃头师傅身边就围了一圈人,递叶子烟的,划火柴点火的,端扳凳的忙个不停。剃头师傅摸摸这个小孩的头,扯扯那个小孩的耳朵,打趣逗乐子。待一袋叶子烟燃尽,拿出小木箱里的刀剪,栓好遮挡碎发的围帕,开始替人剪起头发来。

这是我小时候亲历过的情景。川东北一带把理发师叫剃头匠,剃头匠这个职业,算不得高尚,也不算低贱。反正有艺在身,天晴下雨不得出工干农活,走到哪吃到哪,不愁饿肚子,很是让人羡慕。

大集体生产那些年,手艺人外出挣钱得给队上交工分钱,又称之为口粮钱,年终将钱折算成工分,才能分到粮食。那时的劳动价值低,一个劳动工日只有几角钱,一个人一年的剃头钱八角左右。一般一个大队只有一个剃头匠,负责给所有生产队近千个男人剃头剪头,年终每个队按人头结算剃头费。剃头师傅除了上交队上的工分钱外,手中还略有结余,在那个年代,兜里有几个现票子,也算是"富甲一方"了。

土地承包下户后,剃头费也发生了变化,一般采取包年的方式,年终剃头师傅上门到每家每户自行收取。加之改革开放,乡场上的理发店如雨后春笋般地多了起来,青壮年大多外出务工去了,剃头匠生意开始变得萧条了许多。不过学了这门手艺,丢了不做不划算。好在包年费逐年在递增,做,总比不做好。

俗话说:剃头挑子一头热。过去的剃头匠都挑着一个担子,担子的一头装着一口小铁锅,下面有炉灶用木炭生着火,专门烧洗头用的热水,另一头则装着脸盆、剃头工具等。解放后,剃头匠的行头就变得简单了,一个布袋或一个小木箱,一块磨刀石和几把刀剪,挎在肩膀上,入院串户就轻便多了。

剃头匠这门手艺,很有一番讲究。小孩出生满月或满百天剃"胎头"要请剃头师傅,需提前几天找他掐算选日子。剃胎头那天得烟酒侍候着,还要给"喜事"红包,一元二、十二元、一百二十元不等,根据主家的大方和经济状况而定,剃头师傅也不会去争究,只要过得去就行。剃头师傅将小孩头上剃下来的胎毛放在手中揉捏成团,如果成圆型,则标志着小孩好带,无病无灾。团好的胎毛用线串着挂在梁柱上,意思是小孩长大后会远走高飞有出息。所以,凡是农村上了年纪的老人,对这项仪式都很看重。

要是谁家的老人去世了,也得去请剃头师傅上门,为死者剃头净身穿衣,称为"白事".必须给红包"冲喜",一般离不了"三",一元三、十三元、三十三元,或者一百三十元。凡是白事,往往都是上了岁数的剃头匠才接这些死人活。在为死者剃头净身时,剃头师傅还煞有介事地用手比比划划,口中还念念有词,一为生者避煞驱邪,二为死者亡灵超度。

乡村剃头匠最让人看好的手艺,就是刮胡须,是城里的理发店和发廊无法比拟的。刮胡须前,剃头师傅将毛巾在温水中浸湿后挤干,在你的脸上轻轻地反复揉搓十几次后,随即拿出剃刀在胶皮上反复抹几下去汗渍,便左手撑住你的头,右手刀走偏锋,从你的脸上、嘴上、额头、后颈、背沟和耳后轻轻划过,一阵轻微的"刷刷"声响起,你的面部神经就会自然松驰,一种舒服感透过全身,让你顿时神清气爽。

乡村剃头师傅最擅长的还是掏耳,这岂止一个"绝"字了得。他们没有医院五官科的凹透镜设备,也不需要手电光照明,全凭感觉在操作。掏耳前,剃头师傅将你耳朵轻按几下,随后用剃毛刀在耳朵内转一圈,去掉耳毛后,才开始掏耳。当细长的耳匙刚伸进你的耳内时,瞬间有种"嗡嗡"的声音响起,尔后耳匙在耳内上下左右蠕动,顿时,一种酥麻感遍布全身,让你欲罢不能。再用柔软的耳刷来回搅动,清扫耳垢,最后又轻按几下耳朵,掏耳就结束了。剃头师傅掏耳的手艺精就精在拿捏适度,既舒服又不伤耳膜,手到垢除,一点没有疼痛感。能达到如此境界,可见非一日之功矣。

随着城镇化进程步伐加快,农村人进城买房的多了,居住在乡村的人越来越少。加之乡村剃头匠手艺青黄不接,年老的不能做歇了业,年轻人不愿学也不愿做,而今的乡村,已很难再见剃头匠的身影了。

尽管如此,但乡村剃头匠走村串户的吆喝声,早已镌刻在儿时记忆深处,此时想起,仍然感觉是那么亲切。

大舅的乡村

文/沈洋

大舅是个哑巴,快六十的人了,还单身。

大舅现在的身份,准确点讲,应该算个农民工。不过之前不是,十年前他还在老家曾家沟放羊。

大舅其实挺怀念过去的乡村的。

土地下户以后,外婆家分到几只羊,因为大舅是个哑巴,做其他事也难于沟通,家里就把放羊的任务落到了大舅头上。

每天一大早,天还未明,大舅就穿衣起床,赶上他的羊群,走出了村庄,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行进。找一处水草丰茂的山头,他的羊儿就开始了一天的觅食。在大舅的驯养下,羊们可听话了,像大舅手里的风筝,只要大舅吹一声口哨或者是吼上一声,羊们就乖乖地回归到了自己该去的位置。在故乡的土地上,大舅的乡村和羊群中,大舅有着绝对的权威。新的一天,去哪里和不去哪里,一切都由大舅说了算。头戴斗笠,身披羊毛披毡,背上甩个装有洋芋或者荞粑粑之类的网兜,手持羊鞭,带上牧羊犬,大舅就像一个战场上的指挥官,背离村庄,朝着每一天都全新的方向开跋。山野间的每一条村道,都踩下了大舅的足迹,都洒下过大舅的汗滴,都飘佛过大舅啊啊啊的含糊不清的吆喝。大舅常常在大雨中淋成个落汤鸡,常常在凌风中被风雪包裹成一个巨大的冰人,常常被太阳暴晒得像个黑人,常常呆呆地在某一个石包上端坐成一蹲石雕。

天是上帝的天,地是上帝的地,大舅在天地之间渺小得像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小蚂蚁,庸常得像是山野间一块无人问津的石头。大舅的一生实在是太寂寞太单调了,寂寞单调得连女人的味都没闻过,连女人的手都未牵过,大舅仿佛就是为泥土和石头而生的,为杂七杂八的庄稼和那群日渐壮大的羊群而生的。

那年月,大舅没有走出大山一步,尽管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在大舅的眼里,却不知是个啥模样。大舅除了每天放羊外,农忙的季节还得参加做家里最繁重最伤体力的活儿。犁地、背粪肥上山、收割、砍柴,哪一样重活儿离得了大舅?可大舅无怨无悔,天天披风沐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生活的凡俗,消磨着岁月的厚度,缩短着时间的距离,苍老着自己的容颜。

大舅可能做梦也想不到,他有一天要离开他的村庄,离开生养他的土地,离开他朝夕相处的羊群,离开他早已经习以为常的乡村生活俗事。

促使大舅不得不离开他的村庄和土地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因为他和他的羊群。这一点,可能大舅到现在也不会明白。正是大舅以及和大舅一样勤劳的村里汉子婆娘,老人小孩几十年如一日的砍伐,树林没了;正是像大舅的羊群一样的所有羊群的不断壮大,无休止的啃食,使得曾经青翠的草场变得荒芜;正是像大舅一样的村民千百年的开垦,使得这块土地越来越瘦薄,仅有的一点点水份和奶水也都流失溢尽。大舅的乡村像是一个失去了秀色的干瘪婆娘,没有了诱惑力和吸引力,就连最基本的生存力,也变得颤弱如游丝,几近消失。

风沙常常遮蔽得让大舅看不清眼前的天空和草场,洪水常常在大舅熟睡的夜晚刮走村里最值钱的木材和牲畜,霜冻常常在青天白日下抽走每一株嫩闪闪的幼苗的精气神。山里的天空不再是纯蓝了,云里月亮上了一层灰,村庄的空气不再清淳了,山里的日子不再悠闲自在了。由于生存环境的日益恶化,大舅的乡村和土地养不活他们了,种一年的庄稼不够吃半年,日子的艰辛让我的外婆一家不得不像村里的所有人一样,草草处理完家里那些不值钱的一点点财产,搬到昆明附近安宁周边的城郊结合部去淘生活。

这个弯转得也太急太大了点,我的大舅毕竟都五十几的人了,哪还经得住打工潮水的洗礼,哪还是闯江湖的料。大舅只能跟着我的二舅在建筑工地上干一些拌灰浆、搬砖头、砌挡墙等粗活重活。大舅成天要工作近十个小时,起早贪黑不说,受苦受累不说,手起老茧伤痕累累不说,还经常拿不到工钱。所有打工仔们遇到的麻烦,大舅都几乎遇到了。

尤其让我心痛的是,春节前大舅好不容易拿到了一年辛苦的酬劳两千多元的工钱,却被小偷晚上摸进他熟睡的窝棚,连衣服带钱一锅给端掉了。大舅为此一遇到人就啊啊啊地诉个不停。我听了后心里为之一震。是啊,这些做贼的家伙也太没点贼德了,偷七偷八何必要来偷一个哑巴的血汗钱。这事对我大舅的打击很大,大舅一直在家睡了三天。他大概对这个世界彻底地失望了。

年前,我辗转来到安宁,见到了我的大舅,大舅虽然离开了他的乡村,来到了省城附近居住,但他的农民身份没有变,他的破烂衣着没有变,他啊啊啊地想说又说不出话来的那种痛苦劲没有变。然而有些东西变了,变得很厉害,大舅变得更黑更老更瘦了,他的目光忧忧愤愤的,没有一点光亮,暗淡极了。见到我,大舅又开始双手比划起来,要不是二舅在旁边解释,我还真不知道大舅又在向我诉说小偷偷他钱的事。大舅说得咬牙切齿,说得眼眶湿润,说得我心胆俱裂。

我算是再一次领教了"瓦漏又遇绵绵雨"这句话的份量了。

我不知道,大舅为这两千块钱,他还会诉说到什么时候,也许这一生也未可知。但不管怎样,这件事对于大舅这样一个单纯善良得近乎泥土的残疾人的打击,真的是无可挽回也无可修复的。

我伸手摸了点钱递给大舅,他怎么也不接,我像跟他打架样的,才终于拿给了他,可我看到,大舅一脸极不忍心的样子。大舅离开故乡时,我还小,可能在大舅心里,我永远只是个靠大人吃饭的孩子。大舅一定不知道我现在是个公务员,挣钱比他容易得多,因为他受了太多的苦,他更加知道挣回一分钱的艰辛。

大舅的乡村,只能永远活在他的记忆中了。

我不知道,安宁城郊的乡村,要何时才能真正接纳这个深度受伤的汉子。

乡村戏事

文/董国宾

走出乡村,记忆中总会留下什么。我最忘不掉的,便是乡村的戏事。

乡亲们天天在地里耕作,一旦闲下来,生活中就缺少很多东西。晚上打谷场上要唱戏了,老老少少安闲的时光里,一下子有了滋味,村子也便沸腾了。那时乡村都是这个样子。乡村戏事在乡下是个挺大的事儿,我们那儿称唱大戏,规模再小,也都这么叫。在我们村,我可没少看大戏。

我们村常常有戏看,日子也过得热闹,外村人起名戏村,他们自然也会跑过来过戏隐,因为村里就有个戏班子。村子不算大,会唱戏的人却不少,嗓子一亮,人人都说好。这个戏班子都是种田的农民,但他们又颇有些功底。晚清时村里好多人爱唱戏,还出过几个名角呢,方圆数百里算是唱得响。世代相传,我们村还真称得上戏村,连小孩子也能唱上几段,田埂上片刻休息时间,也有人扯着嗓门唱。

年节里戏事最多,一场赶着一场,地里没了农活,乡亲们有了闲,村子里照样好戏连台。戏班子不用花钱到别处请,村里几个人一撮合,拉起场子就是一台戏。别看戏班子整日泡在泥土里,但演艺还不赖,做、念、唱、打功夫倒是有些底子,只是乐队简单了些,只有板胡、二胡、三弦和锣鼓,可伴奏起来挺有气氛。乡亲们对台上唱腔听得惯,花花绿绿的戏装和道具,看着也过瘾,倒增添了几分生动和逼真。村东头打谷场上,像模像样的戏台没有,只筑个高台,搭个天蓬,用布幔围起来,一个个戏迷就全找到了感觉。入戏的都是上了岁数的人,但小孩子比谁都心急,离开戏还早呢,就搬了凳子到戏场去占地儿。晚饭一过,那才叫热闹,几乎全村人倾巢而出,成群结队地向戏场蜂拥过去,十里八村的人也往这赶。还有不少百里开外的戏迷,提前住到近处的亲戚家,只等着好好过一场戏隐。打谷场上,人头攒动,灯火通亮,这大概是小村庄最热闹的事了。

三通锣鼓过后,戏开演了,演员唱得正酣。《秦香莲》最动情,情恻恻,恨悠悠,思绵绵,观众在台下也跟着一下一下抹眼泪。戏曲《精忠报国》最牵动心魄,爱国名将岳飞在台上骨气正坚,群众对这个铮铮铁骨心仰目捧,只可惜奸臣当权。场下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得窜到台上,将"秦桧"除之为快。《穆桂英挂帅》每年都应邀重演好几遍,每次上演,乡亲们都充满了豪情和满足。那时我是个顽心小童,我的最爱当属《孙大圣》。孙大圣金箍棒一耍,我只觉得两眼冒金光,真逗真开心。戏曲把乡亲们的魂勾了去,演到情深处,整个戏场像开了锅。

戏班子在台上塑造历史人物一大串,生活中常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有位演员到外村串亲戚,半路上窜出一伙人,拦住他就往回赶。他们说看戏时曾见他演秦桧,死活不让他进他们的村。叫孙涛的小演员不一样,有个模样俏丽,人品娴淑的外地女子找上门来,非要嫁给他,只因小孙涛成功地塑造过正面人物小罗成。那姑娘一次次跟着看戏,着魔似地仰慕剧中人物小罗成,也着魔似地爱上了小孙涛。俩人遂因戏结缘,真是痛快。

巴掌大的村除了种庄稼,再就是戏事,乡亲们日子颇欢畅。走出农村很多年,但乡村戏事我怎么也忘不掉。

乡村土路

文/路惠民

每每遇到下雨天,我独自一人坐在窗前遥望远处的山坡,那山坡上的土路,引领者我回到曾经遥远的过去;回到曾经生养过我的乡土。曾经生活三四十载的乡土,在心灵的深处烙下过一个深深的记忆,那种宁静、恬淡无以替代;那种质朴识别出无以寻觅的,一点也不显得阔气,不绮艳,与喧闹的都市相比乡村就像一朵淡雅的小花,不艳眼也不媚俗,静静地默守一隅。

记忆中,每年夏季雨后天晴,行走于乡间路上,一股淡淡的泥腥味弥漫于绿荫之下,一股清新和淡雅油然而生。记忆中的乡间土路,布满了牛羊蹄印和车痕,或者还有牛羊的粪便遗落于路中间。绿荫下的乡村土路上的空气中撒发出一股青草的腥味夹杂于牲畜味中。

乡间道路上那种状况和青草与牲畜粪便的腥味早已被封入尘封的记忆当中,时下的乡村,农机具替代了牛马,养牛羊牲畜的农户也是寥寥无几,水泥路面替代了土路。

踏着记忆的沟回,寻觅曾经的过去,儿时的农村由于文化经济落后,乡村的孩子曾经很自卑,乡村的孩子有自己独有的玩项,模仿电影里的人物玩打仗、上树比赛、摔泥巴、掏鸟窝、玩沙包……,甚或玩一些稍微含一点智力色彩的游戏:"狼吃娃"等带有一点原始野蛮的玩项。仅有的一些简单玩项也曾让我们乐此及彼,几乎所有的玩项都在土路边完成,在那物质与精神贫瘠的岁月里,让我们乐在其中。

有一年,村里来了一队解放军,他们每天训练,背着电话线,沿着公路边迅速的布线、接线;还有一部分解放军背着步话机,电报机,呼叫者;一部分解放军背着枪等越野训练。我们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跟在后面观看,跑前跑后,努力的寻觅着"稀罕",紧盯着只有在电影里看到过而从为真正见过的稀罕,羡慕解放军的每天的生活,羡慕他们每天的作为,梦想着长大当一名解放军。

有一天,村里传出消息,说是解放军要在林皋坝搞演习,要架浮桥、还有飞机、坦克等我们从未真正见过的武器,巨大的"诱惑"唆使我和村里的几个伙伴一起背着家人,大伙一起跑去观看,遗憾的是演习没有按预想的那样进行,我们哥几个奔走了一整天,行程三十余里,围着林皋坝土路绕了一大圈,没有看到想象中的一切,却经历了饥饿交困,等到下午才双腿无力地挪回家,那滋味至今难忘,自然而然招来了家人的责骂。

儿时的记忆是苦涩的。一场电影的诱惑也是巨大的,无论远近,只要有放电影的消息,足可以让小小的山村沸腾,村里的男女老少奔走相告,成群结队的男男女女奔走于乡间的土路上,在漆黑的夜里没有手电筒,大家高一脚底一脚地去回,在回来的路上还有滋有味的品味着自以为是的"文化大餐",相互争论、补充、梳理着电影里的每一个大大小小的情节,品评着人物的得失、好坏。

儿时乡村虽然到处是是土路,但路边总是绿树成荫,经常可以看到牛羊等牲畜的身影,到处都有它们的蹄印和痕迹,如今的乡村土路虽然被水泥路面替代,却失去了绿树成荫,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儿时的乡村到处是大树,有成群结队的鸟儿,如今,乡村的变得空旷,高大的树木失去踪影,鸟语花香已不再现,牲畜的踪迹也难以寻觅,乡村的孩子们记忆里让马、驴、骡等只能停留于影视作品感官记忆之中。

乡间的土路通往的是朴实无华,敦厚而不张扬的村子;它是通往我人生思想的启蒙地和精神、肉体故里的通道,它占据着我生命历程中最为纯净、最为重要的位置;它也是通往心灵的世外桃源的通道;也许它也是梦想中我未来的肉体和灵魂的回归的之路。

乡村唢呐

文/陈孝荣

唢呐是乡村的灵魂。它从乡村的厚土里生长出来,从乡村厚重的历史里生长出来,从乡村的情感与记忆里生长出来,稳稳地坐在乡村的岁月里和农民的情感之中。它张扬、喜庆、热烈的个性,恰好与农民的性格不谋而合。它低沉、厚重、悲怆的性格,又恰好与农民的生命根须相通。

与长号比较,那个由喇叭、笛管和哨子三部分组成的唢呐缺乏了一种苗条,但它却大小、高矮、胖瘦合适。在农民的眼里,它就是乡村里最美丽的女人,那个黄色的铜喇叭一如女人的裙裾,飘逸出无尽的情思。那个凿了笛眼的笛管,始终睁着醒目的眼睛看着农民的需求,随时都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哨子则渴望嘴巴的亲吻、鼓起的腮帮和手指的翻飞。

它们不喜欢被放置,被冷落,被遗忘,更不愿意让乡村始终泊在宁静之中,它要刷洗乡村的面貌,使它的音符成为乡村的主题。所以在鄂西乡村,无论春夏秋冬,唢呐声就一直漫出了乡村的盆沿,一如清澈的水漫出盆沿那样,向着天空和无限广阔的领域飘去,也向着人们情感的深处飘移。

那些音符与曲调,从来都不做一个休闲者,它们最愿意做的,或者最乐意做的事情是刻写与打捞。刻写最幸福的时光,打捞最深刻的记忆。它更不做庸俗者,一如那些性格刚烈的勇士,从不选择躺着生,只选择站着死。因而它始终处于情感的两端。要么喜庆,要么悲伤。娱乐对它而言,那不过是多余的口舌之争。所以唢呐只出现在两个场合:红事与白事。

在结婚、生子、寿宴等红事中,它是最自豪、最张扬、最耀眼的一个。它用高亢的嗓门表明它的喜悦,用婉转悠扬的音符抒写细腻的情感,用千古不变的曲调打通历史的长河。为了完成它的使命,它与长号、锣鼓等乐器一拍即合,与它们手挽手、心连心,合奏出了美妙的"土家吹打乐".用堂调、大调、客调、菜调等曲目,让人们把最幸福、最美好的时光,一点一点镂刻进记忆的底板之上。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胸有成竹,自信满满,与那些用红红的对联、喜庆的鞭炮、飘逸的缎绸等装点的区域形成强烈的反差,它不需要这些形式,一切化繁为简。所以响匠台上始终是最简洁的,一壶酒、一杯茶、一支烟足矣。

在白事中,它始终是一个哲学家,对生命做出最深刻的思考。它用低沉、悲伤的曲调,就能带动山川河流一起深入到悲痛之中,让所有的亲朋好友一起打捞逝者生前的光辉形象,让人们懂得向死而生的深刻道理。它用嘶哑、深沉的呼唤,就能将悲痛化为力量,让人们懂得死即为另一种形式的生,带领活着的人们通往未来的光明。所以在土家族地区,丧事历来都喜办。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我们的土家乡村,便生出长了一种叫做响匠班子的队伍。"送葬"成为土家人生活中的必须品之一。

我不擅长音乐,但我是一个最好的倾听者。在生育我的子娘园村我生活了十九年,唢呐虽没有学会,但浸泡在乡村的唢呐声里,让它们经由我的感官进入灵魂的深处,我便在那种洗礼中看到了我灵魂的喜悦与升华。后来进了城,那种缘份也尾随而至。就在我居住的地方,竟然有一支民俗表演队。他们用得最多的乐器就是唢呐。这样的机缘让我得以长时间浸泡在唢呐声里。每每写作累了的时候,我便干脆关了电脑,坐在电脑前,静静地听他们演奏。

就是在这样的倾听中,我沿着那些音符所铺设的通道,一路通往唢呐的深处,与它做最深沉的拥抱。也就是在这种拥抱里,我瞬间明白了,它轰轰烈烈、不屈不挠地站在时间的深处,其实就是要做灵魂的主宰者。在千百年的历史长河中,在喜庆与悲伤的两级,让人们通往灵魂的深处,从而懂得生命和人生之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