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深处山芋干

2009年12月28日来源: 网络文章原创文章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记忆。

记忆中那些温暖的东西,如点点星火,一经点燃,便可成燎原之势。

那天上午,山里行走,一个高山村落,原始古朴,原汁原味。一家小庭院内,但见一位老人,正忙碌着,搬着一个竹匾,而另一个竹匾内,晒着一匾黄色条状物,阳光的投射下,宛若一根根金条,晶莹剔透,熠熠生辉,我眼前倏地一亮,

啊!那不是我曾经熟悉、念念不忘的山芋干吗?顿然,那深藏在时光深处的童年记忆,蔓延了一片火海。

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时代队里打的粮食不够吃,瓜菜代是常有的事,山芋因其适应性强,产量高,自然成了首选。勤劳的社员偷偷地自己开荒,寻些田间地头、边角旮旯,春天插上山芋藤,夏天葳蕤滋生,秋天便果实累累了。

幼时泊在外婆家,那是新安源头的古村落,石板青青,清灵典雅。外婆的家依山而建,近水楼台先得月,荒地比别人家多些,主要种的就是山芋,一到收获季节,我的三个舅舅、两个姨,便起早摸黑,从地里挖来成筐成筐的山芋,堆在家里像小山似的。

那些日子,山芋便成了主食,煮着吃、蒸着吃、炒着吃,变着花样吃,肚里胀鼓鼓的,有一股气,挺难受的,可还是要吃。不过,我最喜欢吃的还是山芋干,外婆每年都会惦记着,都是要给我做,而且做得特别多。

我们这里的山芋干,不同于北方的那种,那是生的晒,会让人吃腻,难以下咽,一度在我们粮站搭售过。而我们这里的山芋干是要蒸的,选的往往是那些小山芋,或山芋根,不能留种的;也有切成条状的,用乌黑的饭甑蒸,熊熊的烈火中,蒸到七八分熟起锅,晾在竹匾中晒,一圈圈,颇为整齐,那一股股香味,扑鼻而来,七八个匾,一溜排开,多有气势。那一根根小山芋,长长短短,奇形怪状,活像一根根人参,那条状的,就像金条,让人馋着。我们方言称“红薯枣”。

这东西特招惹苍蝇,所以赶苍蝇就成了我的事,虽是秋末冬初时节,我拿着个苍蝇拍,这里拍拍,那里挥挥,打累了,拣几个山芋干,片刻之间,便成了我腹中之物。这山芋干是越晒越少,常常引来舅舅们的戏谑,这没毛老鼠怎么这么多。

初晒的山芋干柔软无力,几天晒下来,便有了自己的骨子了,折也折不断了,拉也拉不开了,柔韧无比。这山芋干是越干越有嚼头,越干越有品头。每次都要晒20多天,每天七八个匾,都是外婆搬进搬出,好在那时年轻,虽然累并不觉得。那时,家家都晒,晒山芋干成了乡村特有的风景线。

这还没有完,最好吃的山芋干不是刚晒好时,而是将其密封,放在缸里,熬上一段时间,等它的表面染上了斑点,一层层白霜似的,那时再吃,就美味可口了,又甜又韧,回味无穷。据说,那斑点是一种菌类,是淀粉转化成了糖分,所以特别的甜。过年时节,拿出来待客,那是上好的美味。外婆的山芋干,童年时代我最好的零食之一,每当我乖巧伶俐时,便用山芋干犒劳我。

后来,我回到家乡读小学,同学中也有拿山芋干来吃的,妈妈也给我做过山芋干,可不知怎的,我还是喜欢吃外婆做的,所以,那几年,外婆每到冬季,都忘不了给我送山芋干来。在同学间的交流中,大家都众口一词,说我带的山芋干特好吃。

那年,在市里读师专,一个冬日的雨天,70多岁外婆竟几经转车,特意从百里外,送来了一大袋山芋干,拿到时,教学楼下,她满身疲惫,白发在寒风中纷飞,衣袂在飞扬,我有一种无言的感动,泪水有些飞扬。

外婆的从头发花白,进而变成了银丝,背弓腰偻,可她还是不忘做,妈妈反复地唠叨了,我也说她算了,她才停歇。

随着人们生活的改善,山芋干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一晃十几年过去,我再也没有吃到山芋干了。

今年春上,年过九旬的外婆,永远离开了我,此生我再也吃不到那美味的山芋干了,那是外婆的爱凝成的。

历史常常轮回,这两年随着绿色食品的兴起,山芋干又受宠了,身价提升,成了特色美味。现在城里的超市都有卖了,不过那种山芋干,是无法提起我的兴趣的。

眼前的山芋干,让我浮想联翩,往事历历,心中特别温暖,岁月如酒,常让我独自一人,兀自品咂,浅饮慢斟。

我常想:什么时候,这山乡的山芋干,也能像那麦当劳的薯条一样炙手可热呢?给我们的乡亲们增加一些收入,给我们每个人留下斑斓的记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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