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回忆

我现在所居住的地方以前是栋筒子楼。是这座被废弃的小学最早的教师宿舍之一。

记得2单元顶层的阁楼里长年堆满了杂物，却不知什么时候租给了一家的三姐妹。老三和我一般大，后来上小学时我们在同一年级。

阁楼小得只容下了一张床和一张木课桌。那时候我还没上小学，个子不到一米，也没现在这么胖，都觉得狭窄得紧，转个身都难。人正面进去了，就只能退着走出来。如果要进两个人，那只能等先进去的爬上床后再进去。

这个小阁楼住进了三姐妹。有时候爸妈来筒子楼的同事家打麻将，我就会爬上阁楼来找老三玩。高年级的大姐二姐以床为凳趴在木课桌上做功课，做完功课后新闻联播都还没结束她们便要洗脸洗脚早早上床休息了。

忘记了和老三是怎样打发那些无聊时间的，只记得她向我透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什么“S老师在厕所生了小孩，怕人发现就把小孩扔进了厕所”。说这些话时，即使是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她也会神秘地把嘴贴在我的耳朵上，并用手捂住，以免秘密泄露。那些带着口腔余温的声气嗡嗡地传过来，弄得我耳朵直发痒，脑袋本能地往另一边倒。可我又是极愿意听的，并不是对秘密的内容多感兴趣，只是喜欢秘密本身。在我看来，知道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是一件很棒的事，神秘兮兮地交头接耳传播小道消息这个动作也是相当地帅。

高中的时候我开始震惊：我居然还记得这些胡言乱道的秘密？！

因为那时候的我很矛盾，一方面认为这些胡话毫无可信度；一方面又觉得老三是我朋友，我应该相信她。于是在相信和不相信的矛盾摇摆中我深刻地记住了这些秘密。

我这样地解释给自己听，是为了让童年的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糟糕。

三姐妹开始洗脚了，大大小小六只脚齐齐伸进不大的盆子里。尽管很小心，水还是会洒出来。她们要休息了，可我还是迟迟不肯回去。

每晚八点钟焦点访谈的开场乐响起时，妈妈便会从麻将桌上抽个空闲叫我回家睡觉。可是现在连新闻联播都还没结束，我该怎么办呢？我找不到其他玩伴了，天一黑大家都回家了，大人们吃完晚饭就会打麻将一直打到睡觉，电视里也没有晚间动画片……现在还是新闻联播时间，离焦点访谈还早呢。而且我也不愿意睡觉，一个人在黑屋子里会有些害怕。

洗完脚，二姐厉声骂道：“三妹，不要用手抠脚，这么脏。”老三没有停止，只是动作幅度小了很多。“叫你不要抠，听不懂？”老三手停在脚趾上，沉默地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儿，拿起擦脚布开始擦脚。我有些尴尬，莫名其妙地感觉是自己闯了祸，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死皮赖脸了。这才不尴不尬对老三说了一声“我明天找你耍”，然后落寞地爬下阁楼楼梯去观看什么也看不懂的麻将，等着八点钟焦点访谈的音乐准时响起，在爸妈的一再催促下一个人回家睡觉。

三姐妹好像没住多久就搬走了。后来上小学虽在同一年级，我和老三却并没有互相理睬。

六年级时她突然声名鹤起，就是小时候我们常说的“混得好”。她的故事流传着很多版本，精彩连环媲美电视剧剧情。可我那时很落伍，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