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

当春天的脚步缓缓到来的时候，一种情愫也在悄悄地萌芽。

我拖着缓慢的脚步走过盥洗室门口时，与他的眼睛发生了对视。我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稠，浓烈的化不开。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像是洁白的栀子花所散发出来的那种香气。但也许只是我的幻嗅。他的脸很白，鼻子很高，下巴有点宽。胡渣和头发都很干净。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阿迪，灰色的牛仔裤。让人感觉很舒服。我望着他，内心有一种想要抱他的冲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住了，我知道我的内心有一种愉悦感在蔓延开去。

第二天吃完晚饭后，我走过他的班级外的走廊的时候，微微的瞥了他一眼，结果发现他真是我喜欢的人。他像极了小说之中的人物，那样的清新脱俗。那样的斯文儒雅。那样的值得某个人去珍藏。我回到教室之后，故作镇定。晚自习。

第一节晚自习一下课，我就叫两个女孩子去看那位帅哥。接着，后面闻讯赶来的其他女生更是有一个拉着四个跑到走廊上去看他的势头。我站在走廊上朝他挥了挥手，他笑了笑，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带着那么一丝傻气，却是那么的可爱。

第二节晚自习上课之前，一位女生在看完那位帅气男之后，一语惊天：斯文！我大声附和道：儒雅！全班都沉浸在欢笑之中。

第三天的时候，我开始变得大胆起来。我竟然斗胆跑去问了问他的名字。那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教室里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小女生。我问她们他叫什么名字，同时看了看他座位上的试卷，一个流畅的草书伴随着几个小女生的异口同声：陈芦笛。

陈芦笛。多好听的名字呀。那几个女生还问我昨天几个女生偷看陈芦笛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我就告诉她们，我的班级里有几个女孩子喜欢陈芦笛。那几个女生一阵窃笑。

我飞也似地夺门而出。留下几个女生在那里诧异好一番。我总不能说我喜欢他吧，那多奇怪呀，毕竟，我也是个男生呀。也许你会感到惊讶，没错，我是个男生。可我偏偏喜欢那个叫陈芦笛的帅小伙子。

我开始疯狂地打听有关他的一切，原来他是高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刚转学到我们高中的。他，原籍大理。大理，多么美丽的地方，想必人杰地灵。

经过这番打听，我本该收心开始用心学习，把对那个斯文男生的爱藏到心底里去的。可是。

第四天我开始写小说发泄。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喜欢上了体育器材室的管理员。两个人都是男的。标准的禁爱。

可是没有想到，我在自习课上偷偷地写这篇禁爱小说准备投稿给《最小说》抑或《花火》再不然就是“新概念”的时候，非常不巧地被我们“敬爱”的副校长给看到了。当时，副校长正在巡视我们班，我还没有发现。等到我发现他站在窗外看我写的字迹的时候，我才惊出了一声。他笑嘻嘻的样子，十分和蔼。他打开了窗户，伸进来拿起我的本子。幸好我的小说比较长，他并没有心思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只是粗略的看了看。他笑嘻嘻的对我说，你真有能耐。能写出这么多字来。我心底是一阵洋洋得意，伴着脸上嘻嘻的笑容。就这样，伴着班级里同学的一阵哄笑，我的小说被扼杀了。

第五天的体育课上，我回到教室，无所事事。忽然间想起自己的那篇“未完成”。内心有一种纠结。猛地，我拿起水笔。在本子上龙飞凤舞起来。伴随着下课铃声，我的第一篇小说就这样完成了。接着，我兴冲冲地拿着我的“杰作”跑到语文老师的办公室，想让语文老师批阅一下。中午，语文老师来到学校，看了我的那篇很特别的小说。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我像一阵风一样飞到语文组。语文老师看到我就说，小说我看了，非常有才气，而且，我一直就说，你的语言是活的，不像他们是干巴巴的。我心里一阵是狂喜呀。

我回到教室，就对同学说，老师怎么样赞许我的文章。他们听了都有些惊讶，愈发对我的那篇文章感兴趣了。于是，我就开始在班级里四处宣扬我的文章。大家看了都说好。接着，因为我在高三有认识的同学，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碰到了，他们也想看我的小说，我就给他们看了。在给他们之前，我还很夸张地对他们宣传了一番，说老师怎么样夸奖我的文章。说同学对我的这篇文章是有多么的好评。那天晚上晚自习结束之后，他们把稿子还给我的时候也说写的很好。就这样，我的内心充满了狂妄与喜悦，完全忘记了分寸。

第六天的时候，事态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陈芦笛不知怎么的就知道了我喜欢他的事情。还在宿舍里骂我是变态。中午的时候，我跑到他的班级门外的那条走廊上，朝他笑着挥挥手，并示意叫他出来。他非但不出来，还大声地骂了一句：妈的个逼。那一刻，我的鼻子酸了。我多么想哭，可是，我的脸上是有着多么灿烂的笑容，我愿望只是想让他开心，让他看到阳光快乐的我。

那天在课上拼命地想他。还写了许多缠绵悱恻的“情书”。记得有一段是模仿《传奇》的歌词：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想你时，你在微笑。想你时，你在思考。想你时，你在抽烟。想你时，你在睡觉。我是多么的想你呀，我是多么的想抱抱你。亲吻你。后来，这段话被我的化学老师看到了。他被吓了跳。后来我尾随他来到他的办公室，跟他说了我喜欢一个男生的事情。我还对他坦白我是有多么的爱他，甚至想得到他的性。我忽然间发现自己变的好色。好变态。化学老师是个好人，他开导我说：你还小，有些事还不是完全明白。会喜欢一个男生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很高兴能和我谈这么男人的事情。等等之类。

后来，我的心中的困惑还是无法解脱。我干了件蠢事，我竟写了封信给那个陈芦笛。原文是这样的：我竟如此明眸善睐了。我竟能看出你的阳刚帅气。我竟能看出你的儒雅斯文。我竟能看出你的善良大方。等等之类的。呵。

那晚，我的心在焦急的等待。在焦急中彷徨，在彷徨之中死亡。我实在无法摆脱这种苦闷。我去找了副校长倾诉。我说完我的事情之后，副校长笑嘻嘻。他点起一根烟抽起来。烟雾弥漫。我的心也像是在雾里，捉摸不清方向。

晚上，放学后，我和认识陈芦笛的同学一起走回家。路上，我们聊了很多有关陈芦笛的事。我才知道，原来陈芦笛不爱洗脚，每天回到宿舍后只喜欢窝在被子里给大理的女朋友发短信。啊，原来他有女朋友。而且，他还那么地爱她。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三。同学还说，陈芦笛喜欢在“年初一”吃饭。我知道，“年初一”是一家以面食为主的餐馆。哦，原来他喜欢面食。嘿，我在心里一阵窃喜，因为我也喜欢面食。母亲常说我是面娃娃的。

第七天，事态演变的更加严重了。陈芦笛把那封“情书”撕掉了。还告诉了他的班主任。进而，我的班主任找到了我。当时，是在一节物理课上，班主任把我独自一人叫出去谈话。班里的同学们大概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在那边窃窃私语，然后是哄笑。班主任叫我把那篇文章交给他看。我进班级那本子的时候，全班哄堂。可是我竟然还不知廉耻的笑了笑。呵，好尴尬。我只知道，我要在全校出名了。

我只是爱着他，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为什么？为什么当我想要保护他的时候，却伤害到了他，而且也伤害到了自己？我好笨哪。呵，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猖狂，不该给同学看那篇文章。千不该万不该，写那个“情书”给陈芦笛。呵~我不是不该，而是活该。

班主任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我和副校长一样，抽一根烟，开始审问我。

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说，我知道。声音苍白无力。我的心像是被无情跳动的火焰焚烧。我好害怕。他又说，你是不是很公开呀，你是个同性恋这件事。我说，是的。呵。他又说，我就搞不懂了，你是个男生，陈芦笛也是一个男生，你怎么可能喜欢上……他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打断，我说，这很正常的。这话是化学老师给我的信心，我才敢说的。说出来了以后，觉得没有什么。是的，同性恋就像是早上不吃稀饭而改吃面包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换换胃口而已，非常正常。两个人只要相爱，怎么样都可以的，不应该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班主任和我都沉默了。烟一支支的被点起来。烟雾。我忽然在想，陈芦笛，你抽不抽烟呢？好吧。不管你抽不抽烟，我都要开始抽烟，因为这会增加我的男子汉的魅力。我这么想着，又忽然想想到了鲁迅的那一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于是，我壮起胆来，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喜欢过男人吗？班主任无语。我还说，班主任，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以前就有一位男老师喜欢一个男学生。不过，后来化解了。对双方都没有影响的。不可能存在同性恋结婚的说法，毕竟，在中国，这是法律所不允许的。班主任叫我回家休息一个星期。我不干。他就说，你是不是想陪在那个陈芦笛身边。我说，是的。接着，我母亲也被叫来了。但是我在她面前不敢说真话。回到家里，在母亲的再三逼问下，我才招了。我说，我喜欢一个男生。

第八天，我被迫去见心理医生。心理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语言非常专业。像是教授。在了解了我的事情之后，她对我说，爱情必须是两情厢愿才能叫做爱情。我点了点头，会意。她还问我喜欢看什么书，我说我喜欢看名着。之后的之后，聊了一大堆没有用的东西。她说，没有人可以剥夺我爱陈芦笛的权利。因为爱是博大的。我问，男的喜欢男的，是不是很变态。她举了个例子说，你看，一个男孩爱他的父亲，正不正常？我说正常，当然正常。哦。原来男人也可以喜欢男人的。只是，那种喜欢只是像一片叶子喜欢它的大树一样，不是那种“爱”。

我满怀自信地走出心理咨询室，心想，自己一定不会再去麻烦到那个叫陈芦笛的家伙了。可是，我还是鬼使神差地去了“年初一”。可是，他并不在那里。我的内心有一丝丝失落。可以说是难过。但是一想到对心理医生的承诺：保证不再去找陈芦笛。心里就又恢复了平静。转而一想，又觉得自己好蠢呀。怎么会跑来“年初一”呢。呵。

晚自习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想他的念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些思念的文字。被同学拿去摘抄。放学之后，我尾随和陈芦笛同一宿舍也是我班里的同学去陈芦笛的宿舍玩，我承认我的心里是有些想见他。可是，我嘴上说，我只是想去同学的宿舍玩玩。结果，到了宿舍，他们把门关起来，不让我进去。陈芦笛躲到厕所里。我对认识的同学说了一句：告诉陈芦笛，我爱他。随即，飞奔离开。啊，我想，我是多么的疯狂呀。可我很开心，陈芦笛会知道我爱他。这就足够了。泪水在风中飘洒。

第九天，正如我所料，事态在沉默中爆发了。陈芦笛把我去他宿舍的事告诉了我的班主任。班主任再一次地找到了我，还把我的父母都叫来了。说要开除我。在和班主任以及副校长纠缠无效之后，我们决定去找校长。在校长那里，我的泪水抑制不住的流淌。忽然，我想到了什么。我对他们说，我要去上一个厕所。夺门而出。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飞奔到我高一时候的恩师孙老师的办公室。我希望能找她帮我求情。结果，她不在办公室。开门迎我的人是另外一位语文老师，孙老师的同事。他听了我的哭诉之后，叫我先镇定下来。他说，事情一定会有一个圆满的解决的，我是不会被开除的。我听了之后略微有些平静下来。他打电话给我的另外一位恩师，我的化学老师，范成峰。自从上次与化学老师交谈之后。我与化学老师之间就一直有着深厚的友谊。于是，我又飞奔到化学老师的办公室。向他哭诉。他安慰我，不要难过。我觉得他人真的很好。简直就像我的亲人。呵。后来，我再回到校长的办公室。发现父母都去找我了。我才知道，我把父母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以为我跑去做傻事了。再后来，校长通知我回去休息三天。休息完后可以继续回来上课。我的心才定了下来。最戏剧性的一幕是，我对校长说，如果孙蔷华在这里，她一定会指着你的鼻子骂你的，你竟然这样不尊重我。我和校长都知道，孙老师是一个嘴巴子非常厉害的人，而且雷厉风行，敢怒敢言的。所以我才那么喜欢她。

回家休息的时候，我非常难得的去了一次“就这个鱼馆”吃饭。结果还碰到了我的英语老师。英语老师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她也看过我的那篇小说，对我的写作水平有所了解。她还大大的鼓励我要写下去。我非常开心。就这样过了三天，我回到学校去参加学业水平考试。自我感觉发挥的不错。我又在想，陈芦笛会不会发挥失常呢，毕竟，他经历了我的这么多纠缠。想到这里，我的心好难过。我觉得自己给别人带来了过多的麻烦。经过了这么多，我才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罪过。我发誓要好好学习。渐渐地，我开始淡忘陈芦笛的身影。直到有一天，语文老师叫我们写一篇诗歌。我才突然想起他。于是，我写下了《笙箫》：

“我轻轻地挥了挥手，告别昨日的白衣苍狗。我站在别离的车站，朝回忆点了点头。我若是天上的浮云，必定氤氲你清朗的衣袖。我若是拂晓的露珠，必定沾湿你篱菊的思愁。我若是夕时的彩霞，必定晖染你淡定的面容。今夜是漫长而孤寂的春秋，只有你的笑容能让我精神抖擞。其实我们并没有别离，只是，又是谁吹起了别离的笙箫？啊，无论如何，我会思念你的笑。”就这样。语文老师的批语是：抬起头看看窗外，阳光明媚而温暖。这世间有许多值得我们去喜爱的，比如家人、老师、同学。

是的。既然有这么多值得我去爱的人，我又何必去孤独地爱一个不可能爱我的人呢？呵，我真傻。

也许，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还会相见。可是，我却不会再那样容易激动了。毕竟我们都是男人。

我在厕所里偷偷抽烟的时候，被陈芦笛的同学撞见了。我想，他一定会知道，我也是个男子汉。

就这样，故事走向了尾声。我只会在孤独的夜晚，在灯下孤独地想着什么。又恍惚间看到了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会在被窝里偷偷地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