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西风又一年

2010年03月28日来源: 网络文章原创文章

当新春的礼炮在夜幕上绽放出最后一朵绚丽的烟火,当元宵的火烛伴着隐隐的鼓乐渐渐阑珊,年的味道也变得日益寡淡了起来,但春天的气息却愈加浓重了。

白日里站在院子的花坛边,迎春花的纸条像调皮的孩子拂过脸颊,分明感到一丝柔软,细瞧起来秃桠上有的地方已经泛起湖底青荇般的碧色,说不定过不了多时就会钻出米粒大小的芽苞。

彼时,已是夜幕降下许久了,

而我却迟迟不肯睡去,沏一壶龙井,拉开半掩的窗帘,细细地品味这上元灯节的静谧。星斗满天,月华如水,鼓乐细细,灯火朦胧。此时此刻,最适合展一页书稿,执笔书写点点滴滴,开着台灯,升起炉火,再放一盏升起袅袅氤氲的香茗,是最惬意的时候。

可我什么也没有做,只将这安详的夜晚留着沉思,交给回忆。

去岁的时候,我依旧是在家度过的元宵节,父亲亲手扎了两盏花灯吊在门楼两侧,红红的融光很容易就撒进了我的心房,家乡的节日永远都携带着母亲般亲切的感觉。

因为学业的问题,我总担心有那么一两年留在他乡度元宵,都市里的灯火通明至极,甚至夹了几分喧嚣的气息,置身于锣鼓喧天里未免会涌起一抹失落。身处异地,元宵的火烛即便再明亮几分也不及自家门楼处挂的两盏方灯使人温馨。

十二根木条钉成方框,二三毛钱买的红纸糊在外面,再让母亲的一双巧手剪出几对黄色的纸老虎贴在红纸表层。红烛在熠熠地燃烧,将一层薄薄的似笼轻纱的柔光洒下来,如少女的裙带飘飘然起舞。

我总在感叹时光的流逝带走了太多的美好。斑驳的童年记忆,远方的人生憧憬时常在某个夜阑人静的时候席卷起烦忧的情绪,好似深山里突然响起的洞箫,纵使在高涨的精神亦会被扰得忧郁绵延。

前几日,不知何地刮起了一场沙尘,我们这受害不大,却也落上了一层不薄不厚的黄色尘埃。我想春姑娘不是早在年前便迈着莲花小步款款而来了吗?但这薄尘却又莫明而至,恐怕这是告别残冬的最后一场西风裹寒了吧。

送走了西风,又迎来了东风,季节在周而复始的循环往复,可人生只能沿着一条直线琢磨着前行。过去的一年里过的不好也不坏,只是记忆的木匣里又珍藏了一大堆令人回味无穷的影集,发囧的,高兴的,悲伤的,忧郁的……唯一缺少的就是成功的喜悦。有时候,我好恨自己不能化作灯笼里的那根红烛,短暂的几个时辰便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完成一根烛的使命和一根烛的价值,被人吟诵出“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千古绝唱。

离开学的日子不远了,母亲早就将我的一身校园西装洗得干干净净,烫得平平整整,雪白的衬衣,青黑的衣裤,外加一条鲜红的领带。母亲将它叠好放进我的皮箱里。不知是不是我要远行的缘故,一想顽劣的弟弟忽然变得乖顺了许多,他依偎在我的身旁,用姜芽般的小手将他搁了许久都舍不得吃的栗子枣糕塞进我的嘴里。这一晚,父亲在我身旁整整坐了二十几分钟,用一种期许的眼神看我,嘴角移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又没说什么,我知道他是不想我有过多的外界压力吧?

父亲知道我喜欢喝茶,每次临行时都往我包里塞上一罐茶叶,有时是龙井,有时是普洱,这次他将一包上好的金莲花递与我,然后又叮咛了一番:“春天火气大,多喝点这个,败火的。”一时间,我的眼底一阵潮热。

我恍然发觉,这一年,母亲额头上的皱纹又多了几道,父亲耳鬓的银丝又添了几撮。我不敢说我是如何殚精竭虑地追逐过梦想,但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始终指引我必然要苦心地经营这个梦想。它是父亲日益佝偻的后背,是深夜里母亲一串串咳嗽声。

这样美好的夜晚,我本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但总之没有让它白费掉,此刻的我,仿佛是一位身披铠甲的勇士,意气风发。

抬头望一望天,月亮还是那么圆,没有丝毫亏下去的意思,我脱光了衣服,总喜欢赤条条的躺在被窝里,外面的金色柔光仿若少女温润的红唇游走于我的脸颊,耳畔和颈侧。

半睡半醒间,我发现弟弟已经睡熟了,地下的一盆炭火又被谁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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