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情思

2010年04月13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移居我所居住的城市已经1年余了,睡在新近装修一新的90平米房子里,不知从何时起,我常常梦见儿时住过的那所老屋。

老屋,是从外祖父的手里传下来的一所四合院。磨砖对缝的灰色砖墙簇拥着门楼,上面整齐地镶着一排U型的滴水。檐下是暗红的铁门,由于年代久远,朱漆已经剥落,铜环已经锈蚀。两边的砖墙上嵌着陶瓷烧制的"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的对联依稀可见。高高的门槛,连着五级青石台阶。穿过门洞,迎面便是影壁。瓦顶、砖基,中心是粉墙,其上书一个斗大的倒"福"字。绕过影壁,便到了天井。东西厢房各有三间,坐北朝南的是五间上房,天井当中,"十"字形砖漫甬路通向所有的门,上房的门两侧,种植着海棠和石榴,枝叶婆娑。

老屋坐落的市镇,平铺于冀南的平原。村东有小河潺潺流过,仿佛村姑鬓边的野花。村边还有两个苇坑,小鱼小虾在水里游来游去,春天可以把苇梢把下来,做成苇笛。秋天可以把苇穗掐下来,绑成苕帚。村东北便是太行的余脉石鼓山,最高峰唤作草帽顶,海拔约1500米左右。

幼时,迫于生计,我被父母寄居在老屋,和年迈的姥姥住在一起。晴朗的早晨,阳光透过花格窗棂,斜斜的射进屋子,照出一片飞舞的浮尘。遇有阴天下雨,屋子里氤氲着一股浓烈的霉味,营造出一种古朴悠远的意境。半阴不明的墙上,时常见壁虎扫动灵活的尾巴,悠闲的巡行;夜深了,那盏油灯孤灯昏黄,在屋子四周留下暗影。长条几上那架老钟长年唱着那支老歌,嘀嗒!嘀嗒!不时夹杂着老鼠叽叽磨牙声,募地里院子树上栖居的猫头鹰发出怪叫,令人毛骨悚然!吓得我一下扑进姥姥的怀里,簌簌发抖。我忙闭住眼睛,却看见面前乱飞着星星的幽光,上下左右,一闪一闪,好像萤火虫。

我是在不经意间发现村东南小庙的,大殿原供奉着关圣帝君,惜经战乱,已经坍塌了。破庙大院,除却瓦砾砖石,杂草丛生,把甬路遮没了。春天开着蓝的、红的小花,有马兰、鬼脸,在微风里摇曳;夏天,对对"梁祝"在蓬蒿间振翅偏飞;秋天,则开着野菊、狗尾巴草,蚂蚱、蝈蝈在其间跳来跳去;于是,这里成了我驰骋童心的乐园。我在这里放风筝、弹玻璃球,捉迷藏、过家家、打雪仗、堆雪人、逮蚂蚱、斗蟋蟀,一年四季变着法地玩;我也曾一个人呆呆的躺在草窠里,凝望天空阵阵白云掠过,梦寐似的听蜜蜂振翅,这里不知留下我和小伙伴多少童年的歌声、笑声。后来,听村里老辈人说从前有一个大宅的侍女,被少主人哄骗上手,结果却被嫉妒的大娘子逼得跳了这里的枯井,从此,乐园随着传说和姥姥的百般叮咛消失了。

童稚的心需要温暖,需要滋润,恰如幼苗需要太阳和雨露,如果说老屋带给我的记忆有些是灰色的,那么无疑姥姥的慈爱则是其中的一抹亮色,是我童心的产床和暖房。

忘不了在那些风雨如晦的日子里,不管是霜叶层染,还是雷雨横空,记忆的底片定格的总是姥姥就着灯光在炕上纳着鞋底的剪影;春天姥姥领着我到小河边洗菜、淘米、洗衣服;夏夜大地蒸腾着暑气,姥姥挥舞着蒲扇,为我驱赶蚊虫;秋风刚起,树叶开始发黄的时候,姥姥一针一线为我缝补冬衣;朔冬严寒,姥姥抱来玉米秫秸,填入火炕的洞口,炕底呼呼的着火,我在盖被里热得直出汗……六岁那年,父母领我回家。我懵懵懂懂的跟着他们往外走,到了村边,母亲让我和外婆说再见,我才意识到我要从此离开外婆和老屋,顿时,我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直到父母答应每个月送我回来看姥姥才罢休。

就这样,随着我上学、工作,成家,身体一向硬朗的姥姥身体逐渐衰弱下来,霜染双鬓,皱纹堆垒,但她还是呆在老屋,从前面摸索后面,从里面摸索外面。不久便传来噩耗,姥姥猝然辞世了,没几年,老屋也因年久失修,在一个雷电交加之夜,也轰然倒下了。

起先,姥姥还有那承载着我童年时光的老屋时常在梦里萦绕,又有许多年过去了,姥姥和老屋的印象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淡漠了,只是偶尔在清明的迷蒙烟雨中,我会蓦然想起老屋,想起姥姥站在村边,望着逶迤的小道,举起一只手,默默地送我远去的身影。可是就在我移居邯郸之后,姥姥和老屋却时时在我梦中出现,情形非常清晰,连回家的小路在梦中都非常清楚。我想,我还没到怀旧的年龄,心里惶惑到底是那些因素不期然碰在一起,让我鬼使神差的梦见他们?是流光易转,尘嚣奔波,澄明的心境逐渐老去?抑或是凡尔纳所说:童年时代给我们留下的影响是最为深刻的。我们青春的憧憬,以及后来渐渐培养的成人生活的情感,都将建立在儿时留下的足迹之上;还是平日站在自我考虑的时候多,却独独忽视长辈的情感?是不是在优裕的生活中,我们逐渐滋生了对亲情的麻木和冷漠呢?!

又到了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时节了。人们啊,为了曾经哺育过你的姥姥和母亲,为了重圆老屋的旧梦,除了焚香烧纸祭奠逝去的亲人之外,还是常回家看看生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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