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那个小镇

作者: 匡蒿2010年04月24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广州的北部有一个叫做狮岭镇的小镇,我曾在那里渡过一段难忘的岁月。那年,我在该镇的一所学校当老师。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学校的大概模样与一些同事,还历历在目;就是我的那些学生,却叫不出几个名字来,都快忘尽了,但他们的眼睛,我还是记得的。

小镇在广州的最北部,毗邻清远市,位于山区。中间是一大块平地,而周围就是苍郁郁的山了,但这里并不贫瘠,而是一个工业非常发达的工业区,它每年的皮具产量占全国销量的60%,所以在这个镇里,大大小小的工厂林立,道路车水马龙,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者汇集这里,达20万。

我对这个小镇是怀有深深的情感的。虽然,它不见得很美,被几条散发浓郁臭味的小河涌萦绕着。但无论是那些来自异乡的年轻打工者,还是为自己的小生意声嘶力竭吆喝的小贩,还是为着创业梦想而终日奔波的小工厂主,都怀有由衷的好感,因为他们与我一样,在他乡谋一份职业,并在那个小镇安身立命。

每到晚上,那个小镇是极热闹的,加班的工厂在灯火通明中一片吵杂,而下班早的工人则陆陆续续把这个小镇的主要街道填满。镇中心有一条步行街,约两公里,每到晚上八九,便拥挤像乌黑的河流--人声,门市前的音乐声,人贩的叫卖声……像浪涛一样使河流生动起来。

我经常与一个叫"杆子"的同事坐在人少的街道长椅上,只看如流的人群。他们的很平凡,却很快乐,年龄也多在16-25岁之间。他们或者三五结伴,或是情侣相依,或是同乡共游,当然,也有孤行者。他们那样的快乐啊,我像很多人不能与之相比。因为他们一天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车间,所以出来走时,就相当快乐了。

那时,我的一个女同事阿凤的男友也是在皮具厂工作的,他是为了爱情来广州。阿凤是陕西人,曾在家乡当老师,而后来到广东。他男友的文化很低,但长得非常英俊,他不舍女友,于是就只身来广东找阿凤了。

我之前也问过阿凤,他们是如何在一起的,阿凤说:"他把我爱到骨髓,我也是不舍的。"

二人在这个小镇租了一间小房,在异乡紧攥爱情的绳。

但也有闹别扭的时候,有一次,阿凤说两个不能过了,他男友便喝个酩酊大醉。阿凤喝斥他回去,自己便赌气来学校与同事一起呆。他便踉踉跄跄地跟了阿凤来学校,又差几倒在路上,我们几个同事看了心酸,就搀扶他跟了阿凤来。阿凤还是不理会,结果我们几个同事与他在校园呆了好久。他醉倒在地上,哭了起来,呼喊阿凤的名字,喊了好久,并重复着"我爱你",我感到是一个男人在为爱而歇斯底里了,很是心酸。同事与我的意见一致,要阿凤出来面对男友。

可以想见,他男友从遥远的北方而来,全为这真挚的爱,他哪里能经受起这爱的沉重。

在那个承载着许多外来打工者爱恋的小镇,它留下了太多太多年轻追梦者的悲欢。

后来,他们又和好如初。而且阿凤也在一个晴好的周末带他男友与我们几个同事一起去爬山。

那坐山叫盘古山,相传盘古开天辟地时曾在那里停留,山上有盘古庙。山离小镇只有几里路,徒步去也不要多久。山上全是些马尾松与桉树,当然也有荆棘,茅草,又有巨石,清泉。是这个小镇最好的游玩地,一到周末,山上全是一些放假来玩的皮具厂的少男少女。

山很高,爬上去得一个两小时,山上,可以俯瞰整个小镇,还可以眺望到清远市的山峦。那天我们爬时,天气很热,大伙都大汗淋漓。"杆子"找到一眼泉水,扒下来像狗儿一样喝。阿凤却在山间唱起"信天游"来,那嗓子又尖溜又宏亮又圆润,我们简直不相信那歌就是她唱的,而感觉到有一个明星来到我们的身边,为我们的郊游助兴。

歌声越过山涧,直上云宵,忽地又跌落树稍,附于叶尖。惊走了林中的鸟儿,在山谷中回响,让路旁的少男少女侧目而视。

那是多好的"信天游"啊!我从未听过。人心灵的最底层的情感全部呼之欲出,让人只听到歌声,而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

我们走累了,都埋怨山太高了。阿凤还是一边唱一边拾级而登,没有疲惫。她终于停下来等我们,而且笑呵呵的说:"这样的山也算高啊!你们没有去过我们秦岭,那山才高呢。"她眼睛很大,脸很圆,笑容很纯,笑声如铃。像那个年代的女星"小燕子".

女同事阿凤的爱情故事和他的个人形象让我们记忆犹新。

而其它同事,虽然没有什么好叙述的,但我觉得与他们在一起,还是很温暖。

"杆子"与我玩得很好,他是一个物理老师,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与同事聊天与逛街。"南子"与"老粟"与我住在一起,最愉快的事就是与我一起周末煮火锅。我们的专业不同,我中文,"南子"计算机,"老粟"英语,但彼此都能谈得来。

"老粟"来自重庆,以前在山村做过英语老师。刚来学校任教时没有钱,没有买被子,就与我挤着睡。刚来那个月,经常与我借钱,我因为有朋友在广州,所以我借了朋友的钱再借给他,我们经常在一起。有一次,我在街边的卡拉OK唱歌,引起了几个女孩在跟前痴痴聆听,他就说我是的一个"很动情"的人,唱歌也带入了深深的情感。

不知是上天安排,还是现实如此,那年在那个小镇一起从教的同事,多是一些初入道者,所以揍在一起都有一样的情感与感慨。到年底时,大家都埋怨工资不如人意,打算来年离走。这种想法注定我们只能短短萍聚。

阿凤在年底之前就说不想在学校做了,也不知她与她的男友有什么好的去处。我了解到,她也是为了逃避家乡教书的那种厌倦才来广东。或许,她们以后会有好的工作。而"杆子"也打算在年后不教了,说太没有前景。同事阿英与"南子"也打算离开。

校园里的紫荆花在临近寒冬时还开得热烈。学生们还在校园里快乐地奔跑。而位于小镇一角的学校也静静地在暖暖的阳光里显得安闲而秀美。因教职工的待遇不是很好,这所民营学校在年底要面临职员流失的境遇。但这没有关系,因为来年,又会有许多新的教师到来。

在这个小镇如麻的工厂里,也是这样的,工人们也一到年底就准备换工作,他们没有稳定的居所。或许我的那些同事,再也不会来这个小镇了。但那些工人们,他们可能还在这个小镇里另外一个工薪好的工厂里继续干活。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生活也在这个温暖的南方小镇扎下根来。

虽然我在年后也离开了那个小镇。但我和他们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还在心中那个小镇,没有离开。况且,那个小镇的冬天,是那么温暖,紫荆花也是那么艳丽。那个小镇的数万年轻打工者,都像我一样,在那条扬着尘埃又被暖阳笼罩的拥挤的窄窄步行街上,留下了青春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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