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春天约会

我独自一人上云洞岩，总共有两次，且都是在春雨过后。

第一次是在三月的下旬，一个润泽的春日上午，我心血来潮，突然就想去爬山了。

由于不是节假日，山上几乎没人，雨后的春山，春意浓得化不开，我感受到了一种温润而甜蜜的窒息感。我一人走在石阶上，不时有鸟儿在树林里飞来窜去，它们的叫声此起彼伏，令我心神摇动。我极目远眺，想要尽力捕捉它们的身影，但更多时候是徒劳，也许它们是兴奋于这盎然的春意吧，竟不肯安分地在一棵树上多停留几秒。

我于是不再看鸟儿，坐在一个大石上，无意间正对着远处一棵高大的花树。这是一棵枝条清疏的大树，没有半片叶子，枝上挂满了朵朵花苞，正悠然地开放着，仿佛全世界都在看它的表演。鸟儿们也懂得欣赏美，不时地飞到那枝上啁啾，在它们的翅膀振动中，花儿便一朵一朵地飘荡下来；有时鸟儿“扑哧”一声飞了，于是飘下更多的落花。花树也不恼，自开自的，在带着淡淡的蓝紫色云气的天空映照下，朦胧雅致，恍若世外仙株。在这异常宁静的春日的上午，我痴对着它，冥想着它的前世今生……我想到了席慕容的诗：“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变成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啊，人生有多少美丽的遇见？而这次，为什么偏偏是你和我呢？也许幂幂之中自有安排吧，我更痴了……呆坐良久，我才带着小小的叹息、小小的满足离开了与我相看多时的花树，踏上了归途。

而那满山的春意总在我的梦中萦绕，挥之弗去。所以大约一个月后，我第二次独自上山。

这次去得更早了，刚上山不久，不绝于耳的鸟鸣声便将我包围，比起上次，这叫声更热闹了，像是一个多声部的大合唱。我猜测鸟儿们刚起床不久，正在以唱晨曲的形式迎接又一个春日的到来。是啊，这么美的时光一生能有几回呢？有什么理由不尽情欢畅？在寂静的春山中，这样的鸣唱实在是我听到过的最美的音调了，它们使你的心突然显得那样的安宁，然后，又随着鸟儿的欢歌飘荡在这寂静的春山之中。

在鸟儿的鸣唱中，我慢慢地走在曲折的石阶上，走过了一个月前开花的那棵树。可是那已不是开花的树了，它花苞早已朵朵落尽，了无踪迹，绿叶也已片片长出，青葱蓬勃。然而我知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来年，定能又看到满树的花开，所以我并不感伤，心中反荡漾着一种别样的欢喜。

但我又一次看到了花树，那是另一种花树。它长在一片绿荫丛中，枝条上簇拥着宽大的叶子，有如梧桐，明亮翠绿；枝头缀满了一簇簇白花，形似梨花，自在轻盈。只要有蜂蝶鸟儿的扑翅，或者哪怕只是一缕微风，它们便会一朵朵飘洒下来，形成了一幅“落花如雪图”！这样的图画，在上下山的峰回路转中，我又不经意地碰上了几次，有时是在小小的山涧中，有时就在你走过的石阶上，花儿时时飘下，洒落在你的头上，身上……

在落花的陪伴中，我下山，离去，回到尘嚣。

我两次独自登山，聆听了天籁般的鸟鸣，邂逅了两种美丽的花树，好像与春天进行了两次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