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那盒飘香的米饭

2010年06月16日来源: 网络文章原创文章

下班回家第一件事是插电饭锅,方便省时,面食就少了,米饭成了一天三顿的主食。儿子有时候提出抗议:这米饭都吃腻了。这时候我心头就会一震,想起我童年时代吃米饭的事,也想起了母亲。

那时候吃米饭屈指可数,过年的时候能吃上两顿就不错了,平时吃玉米面饼子,玉米面粥,现在主要当饲料的东西那时候就是主食。

我刚好没赶上三年困难时期。哥赶上了,常听父母说起,哥那时三四岁,每天半饥半饱,这还是父母从自己嘴里省出来的。哥那时用筷子不会用手夹,而是用手攥着筷子从碗里往嘴里拨,吃起来一边飞快地拨,一边眼睛盯着前面的饭食,生怕别人抢去。这个动作成了家里人常提起的精典镜头,可以想像三年困难时期老百姓岁月的艰难。

我出生以后虽然粮食多了一些,但始终不够吃,在我的印象中,父母总是为了粮食发愁,母亲每天就为了糊口忙碌着,岁月送给她的赏赐就是忙碌,她有干不完的活,生产队里的活干不完,家里的活也干不完。现在我问起母亲:那时你不觉得累吗。母亲说那时累也有奔头。我明白母亲说的奔头是把希望放在她的儿子身上。

生产队里常常打夜战,那时干夜活叫打夜战,就像现在的加夜班。一般抢收的时候打场的时候要打夜战。也有晚上往地里送粪的时候,队里的牲口不够用,就七八个男劳力拉着大车。

那时我已经六七岁了,有一天晚上我喝了粥早早地睡了,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出去了,我醒来的时候是被母亲拨醒的,看了看小闹钟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母亲身上带着一股泥土和野草的气息,没来得及洗的手上端着一饭盒米饭,饭盒是父亲当兵的时候部队里发的那种铝制饭盒。饭盒里装了满满的一盒大米饭,飘散着透人的芳香。我很少见过这种白花花的大米饭,柔软喷香,在我眼里不亚于一桌山珍海味。母亲说吃吧。我的睡意早就被食欲战胜了,我拿起小勺开始一边往嘴里拨米饭一边狼吞虎咽起来。没有去细细品味,只觉得米香在嘴边飘散着,一直溢满了整个屋子,像槐花的香气在月光的引领下透进屋子。

吃了大半盒才想起看看母亲,母亲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我吃,脸上那种疲惫的神情早就被温馨的爱意驱走了,看着她的儿子吃得香甜,那种幸福的感觉在她的脸上洋溢着。我问:妈,哪来的米饭。母亲说,我们打夜战了,一人分了一大碗。

我忽然明白这盒米饭是母亲用半夜的劳累换来的,而她自己舍不得吃,回到家迫不及待地叫醒她的儿子,把她的劳动果实全部奉献给了她的儿子。

我说妈你吃吧,母亲说,留着你明天吃,然后把剩下的米饭小心地收好。母亲最终没有吃一口,我知道母亲从小就没有好好吃上一顿米饭。她在上小学的时候,中午不回家,每天从家里带饭,带的饭是两片玉米饼子一棵大葱,玉米饼子用小手绢包好,晌午的时候让老师给热一下。

母亲就这么把最后一粒米留给了我。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香的米饭,那种诱人的米香,口感温润的米粒,让我一辈子难以忘怀。以后吃过各个产地出的大米,南方的香米、东北的长粒香……但是,什么样的米能比得上母亲半夜里给我的那盒米饭呢,那种母亲用汗水和母爱凝成的米饭是任何肥沃的土地都生产不出来的。这是哺育我的生命,给我温暖和力量赋予我情感的美味。

后来我想,如果不是母亲急不可耐地想把她博大的母爱传递给她的儿子,她是不会在我熟睡的时候叫醒我。每当想起半夜里梦境般天堂里降临的那盒米饭,我就泪水盈眶。

现在母亲不能把白花花的米饭递到她的儿子面前,呈现在她儿子面前的是满头白发。我想让母亲多吃上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可是母亲的胃不行了,她喜欢吃的小酥饼,上面沾着芝麻,香酥可口,可是如今也很少吃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烤鸭她要吃上好几天。我想把更多的美味端到母亲面前,可是让我心痛的是母亲的胃真的老化了,她每天只能喝着小米粥。

说起过去生活的时候,我无意中问母亲,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半夜给我带回米饭。母亲愣了愣说,什么米饭,忘了。

母亲给了我整个海洋,却记不住那一滴水。

母亲真的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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