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

2010年06月20日来源: 网络文章经典散文

今天是国际五一劳动节,我没有象别人那样去旅游,一直呆在宿舍里玩电脑,俗话说,人穷无处去,电脑为伴侣。无聊之余,倒想起昨晚做的梦来:梦见我的老爸死了,尸体就摆放在江头完小的靠近路边的坡上,没有用棺材,被窝和蚊帐遮着……

醒来后,我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他已经死了差不多三十了,怎么这么久还在做这样的梦呢?他的相貌我半点印象都没有,毕竟当时他死时我才几岁。

我只记得他总是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和一顶草帽,肩上常扛着一把锄头。但关于他的事我的脑海里似乎还有依稀的模糊的印迹。

在一天漆黑的晚上,吃过晚饭后,他背我去看电影。那时还是生产队,几乎每天晚上,村上都播放电影,播放地点在生产队所属的小学校内,从我们村走到那里需要五分钟的时间,他不能一口气能把我背到目的地,五分钟的路途中,他连歇了几次,我当时以为我的身体很重,所以我不认为他力气小。(后来听别人谈起他,人们都在叹惜他生活的苦,说他病了依然在田里打谷子。脚都打颤了,跟他一起打谷子的人,踩打谷机都觉得很吃力,因为他没有力气踩上去,所以靠别人帮出力了。)在离放映的地点大约还有二三十步的距离时,他突然放下我,二话不说就到路边吐了起来,大概是吐不出的缘故,所以在那里咳了很久,我焦急地望那边发光的地方,激烈的枪声已密密的响起,我的脚步不知觉地朝小学那边跑去,刚跑不了几步,父亲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嘶哑的喊我:“别……别……乱跑……”他缓缓地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我的面前,又慢慢地下来,他蹲下来的过程简直就像电影里的慢放镜头,一节一节地往下缩,待我在他身上趴好,他的身体又慢慢一节一节一节往上升起,用他那一步一步地艰难地移动的脚步,把我往放电影的那边驮去……

解放军向山上的敌人进攻了,解放军是真是神枪手,一枪打死一个戴沿帽的敌人,一个枪把把一个敌人恨劈掉下山……我正被电影的激烈精彩的镜头所吸引的时候,我被父亲的一声咳嗽从影片的情境清醒过来,我回头看了一眼爸爸,他正低低地垂着头,两个手臂撑着额,一动不动。我连续回头看他几次,总见这样低头垂着的样子,我心里当时直打一问,电影这么好看,他为什么不看呢?电影放完散场了,他在等别人几乎都走光后,他又把我放在他的背上,慢慢地那边的家一步一步走去。

第二天,三姐背我去上学的路上(当时生产队大人要出工,无暇照看孩子,只能让孩子的姐姐或哥哥照顾看,到学校读书也顺便着了),一帮上学的哥哥姐姐突然骂了起来:“哪个死鬼想死就死快点!吐这么脏的东西在这里,害得我的鞋子都脏了。”我从背带里探头望去,只见血糊糊的一滩人吐的红色稀饭。我忽然想起,昨晚爸爸不是在吐的吗,我正想说这是爸爸吐,但看着他们一个个捂住嘴气愤的样子,怕他们骂我的爸爸,我却不出声了。

不久爸爸的身体虚弱了下来,队长不要他出工了,因为他生病了,让他在家休息几天。但放电影的晚上他依然照例背我两里外的小学看电影,记得他这样问我:“喜不喜欢看电影?如果喜欢,爸爸,每天晚上背你去看。”他说到做到,从未错过每场电影。

一天晚上,我们家热闹而又紧张了起来,从他们的哀叹声中和晃动的人影中,我见到被抬进客厅的父亲,他脸色极度苍白,浑身是血,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的声音,在这呻吟声中他被平放在铺在地上的草席上,这时我分明看清了他暴露比较明显的弯着的脚,脚板上肉沾着血一大块地翻着。这时哭声渐渐多了起来,堂姑哭的声音更入耳膜:“哥啊,你得了肝硬化你不好好休息,还去砍柴呀,这回石头压死你,谁帮你养你的孩子呀,你的孩子还小呀……”接着几个姐姐也随着抽泣了起来,顿时堂屋弥漫着悲痛的凄凉的气氛。

一个月后父亲的伤好了。他仍然早上推他的独轮出去,晚上照例推回来,有时回来独轮车上是空的,有时车上捆着几捆柴火。独轮车真是个好东西,只要两手一扶着车把就会自己滚动向前走了,当时我觉得好玩。趁着父亲不带它出去的一天,我想把独轮车推到村子空旷的地方去玩玩,可是太重,没法推得动,于是我想出了一条妙计:把轮子修小,再用两根小木棍支着,不是轻了吗?我柴刀,胡乱地朝那大轮劈砍了起来,深浅凹凸不平地使轮子变了模样,由于我的年纪幼小,根本没办法把那轮子弄小。结果目标没达到,被父亲发现后,却狠狠的被痛打了一顿,由于我哭个不停,还被父亲关进了牛猪栏(猪牛共圈)。后来我因这事一直恨着他。但后来他似乎忘了我对他的恨,依然执意要背我去看电影,但是我再也不跟他去了。

有一天,我正推着我父亲帮我做的小独轮车在村边玩,一位大嫂用不满的神情对我说:“你这个孩子真不懂事,你弄你爸爸的车子坏了,你去帮他挑柴火啦,他已经在短短的这段路上歇几次了。”我推着我的独轮车回到中央,正见他坐在两捆柴火的中间,显得极疲惫的样子。他伸手示意我到他的身边,我胆怯低头过去,心想这回肯定又挨他骂或打了。可这回他非但没打骂我,而且摸着我的头说:“喜不喜欢独轮车,以后我一定帮你做一个最漂亮的独轮车”。

于是我天天父亲为我做的漂亮独轮车。可是始终他没为我做他说的漂亮的独轮车,我等不及了,我就问他:“什么时候帮我做好最漂亮的独轮车?”还没等他回答,一个声音传来:“九哥,你身体不舒服,天又开始毛毛雨,今晚你就不用去守那石灰窑了。”那位叔叔说完转身便走了,父亲也起身要去灰窑了,母亲却训斥了起来:“达德说不去就别去啦,身体有并还呈什么能?”但父亲却执意要去,他说,灰窑那里的草还没盖,如果今晚真下大雨,明天拿什么来烧石灰,那窑石灰就要出窑了,今晚被雨淋湿了,前面的工就白白做了。说完,就戴着他那一顶旧草帽,披上破棉衣就走了。

第二天中午,父亲又在村里一帮男子的背着搀拥下回了家。据说他们今天早上去看窑时,看见窑边的草盖得很好,没有被雨淋湿,窑头还冒着烟,只是没见我的父亲,后来他们到窑口,发现父亲倒在窑边不能动弹,于是把他背了回来。

从此,我在也没有见父亲站起来过,只不断地听到一声又一声断续的呻吟。80年的一天,他叫我们全家的人到他的病床前,当着我们几个六个姐妹兄弟的面,对母亲说:“我对不起柳兰(我的大姐),她学习成绩那么好,我却不让她读书,这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我太自私了,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其他的孩子你要好好照顾他们,一定要送他们读书,能独大学的就送他们读大学,不能犯像我那样的错误。”他们也许已经意味到了什么,听到这里全哭成泪人,我时年才6岁,愚笨的我只是痴痴看着他们哭。

不久,在全家人披戴孝的穿着中,一副棺材摆在了堂屋的中间,父亲走了。

那天,我常样把鸭子撵到河边放,一群在河边洗衣的女人谈论着我父亲的死。有一位阿姨,指着我对别人说:“这个孩子怎么还在这里?自己的父亲死了还不知道。”她转过身来,大声命令似的对着说,“以后你再也见不到你爸爸了,还不回去给你爸送丧!”我似乎一下子长大了,眼泪不禁地溜了出来,扔下鞭子,朝家跑去。

但一切都太迟,盖着红毯子的棺材在一帮紧张奔跑抬着和女人的哭喊声中已晃过那村边,我孤零零地站在村口哭着。

从此,我家就显得异常的凄凉。我的心却永远留着一份歉疚和遗憾。父亲在世时,我为他做过什么,更没来得及跟他说过几句话,我对他的误会,他永远没办法听到我的惭愧声和溶解的话语了,我也永远见不到他为我做的最漂亮的独轮车了。

他的一生都是苦的,在贫寒的家境中来,在贫困中离去。1986年,我的哥哥以全乡以至全县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河南省二轻工业学校,1995年我如愿的考上了大学。可惜这一切,父亲却永远看不到了。

现在回想我的父亲,景象虽朦胧,但心中仍不禁凄凉阵阵……

愿父亲在地下好好安息!清明节时,我们将多烧些香火,多燃放些鞭炮,让你在地下不受饥寒,不觉寂寞,以弥补我心中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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